说没有改变,其实,对崔向诚来说,内心却是已经翻天覆地了。
从崔家出事,到现在新家装修,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吧,他还是第一次拿起工具,重新接触木头,从初时只是单纯的怀恋,到最后,被崔以沫提醒,对这份工作开始悄悄地喜欢上,舍不得割舍,明明不过是一二十天的时间,却比之前的一二十年过的都充实、愉快,洋溢在心间满满的都是成就感和自豪。
崔家装修完之后,工人要撤走,那个老师傅就问崔向诚愿不愿意跟他们继续一起干。这段日子,一直被苏建国往队伍里塞人,虽然免费的工人是多了,但是这些人学成以后,都是要来跟他抢生意的,老师傅用起来一点也不内疚,交给他们的东西,也只是最基础的,要看他们的悟性。
这是老师傅第一次主动问一个学徒的去留,可见,却是对老实人崔向诚有多看重。
无忧无虑地做学徒的时间,崔向诚感觉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他还没有享受完这种快乐,就要面临痛苦的选择了。
一边是家庭的负担,一边是自己的喜好,对于崔向诚来说,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如果没有这二十来天的学习,他毫不犹豫地就会选择前者,此刻却有些犹豫了。
老师傅也看出了崔向诚的摇摆不定,这段时间对他的情况也了解,如果崔向诚是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他怎么也要忽悠他跟自己走,但对一个已经过了大半生的人,还是一家之主的崔向诚,他也知道,这份选择的艰难。
最后,老师傅跟崔向诚说道,苏建国知道他在哪里上工,如果想通了,他什么时候回去找他都欢迎。
崔向诚这段时间充满光彩的眼睛瞬间就暗了下来,谢过老师傅,转身就不停地忙碌了两天。
他的假期再过两天就到期了,他就要销假回去上班了,以前只要上班,只要想着能多两个工,为家里多挣一点钱,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此刻,他却只要想到要上班,就窒息的喘不上气来,唯有不停地忙碌,让身体的疲惫来消减心灵的刺痛。
那个老师傅走的时候,到底有些不甘心,转身找了苏建国,说崔向诚是一个好木匠的苗子,如果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想跟着他继续干,让苏建国一定早点通知到他。
老师傅说这话的时候,苏小灿就在一旁,正好听到了,转身就把这些话转告给了崔以沫。
崔以沫也不傻,知道苏小灿在提醒他,让他问问崔向诚是怎么想的。打铁要趁热,如果再过上了一年半载,估计崔向诚就是再想拾起这份活机,都不大可能了。
当天晚上,吃了晚饭,崔以沫就拉着崔向诚到门口外的石阶上谈心去了。
不论是崔以沫怎么说,崔向诚就是低着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气得一向稳重的崔以沫都火冒三丈,要跳脚了。
这个时候,半闭着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方萍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们两人也不要在外边吹冷风了,有什么话,进屋来说吧!”
说完,方萍雅就转身往回走,露出了她身后沉思的崔以安。
崔向诚和崔以沫面面相觑,相似的一老一少两个脸庞的上同时露出“完了”的表情,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崔以安走在最后面,关住了大门,今天晚上,家里有事,闲人还是免进的好。
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空气中还充塞着木头的香味,熟悉的气味此刻却一点也引不起众人半点的欣喜。
方萍雅见都不说话,都没有看向一旁当蜗牛的崔向诚,直接问想崔以沫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以沫也不确定刚才方萍雅到底听到了多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敢抬头的崔向诚,一咬牙,就把事情的始末都坦白讲了出来,包括苏小灿的提醒和帮忙。
他倒是想帮苏小灿打掩护,奈何一被问缘由,他的谎话就被不攻自破,还被方萍雅和崔以安一致下了判定,他们身边的人,也只有苏小灿才有这份慧心和细心,还主意大的别人都不敢想象,像帮崔向诚安排一份不要钱的学徒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甚至,私底下,方萍雅还跟崔以安聊过这么一句,崔以沫鼓动她买下苏小灿家的房子,是不是苏小灿的主意。不是说苏小灿为了推销甩包袱,在城里花三万六买一座这么大的新房子,他们一家人在崔以沫提这个建议之前都没有敢想过。
原先,他们在老家修一座六间的平房,都花了两万,欠了一万五的外债。年后才因为崔以沫突然发了一笔横财,还清了外债,思想还没有从贫困线上挣扎回来,根本不敢想象,才过了一年的时间,他们就能再城里买到第二套新房子。
最后他们两人的结论就是,苏小灿就是他们家的财星呀!
这次,他们可都相差了,买房子的事情,还真是崔以沫自己的提议,难得他机灵一回,还被人给彻底误会了。
等崔以沫说完了,客厅里又是一阵的沉默。
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呀!
崔以沫和崔向诚的感觉是,终于把身上的包袱甩出去了,不用再这样藏着掖着怕被人发现了。
方萍雅和崔以安就有些复杂了。两人都意识到自己对崔向诚的忽视。
崔向诚是他们的亲人,他心里怎么想的,渴望什么,喜欢什么,他们却还没有苏小灿这样一个外人看的明白。
方萍雅想起了崔向诚第一次开口说自己想给家里做点木工活,要请假的时候,对于一个常年不发表自己任何意见的人,成为夫妻十几年,第一次听到他要做点什么时,她就该察觉到点什么的。
可是,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从他一个人做小凳子,到苏小灿安排他去作学徒,到今天他因为放弃木匠的伙计而情绪低落,作为崔向诚的枕边人,跟他最亲近的人,她做的很失职。
她需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