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寻嗣修士权威甚大,连修士找东西都要监视?”
他问的讽刺,口气嚣张,极其轻蔑。
会以慕听的火冒三丈。
杀了手无寸铁的孩童,又杀害苦命的女子,叫什么好事吗?
况且他把此处的灵流和内力限制,重伤方起莘的部下。
还有脸说什么找东西呢!
太多要骂的话堵在喉咙,他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口。
莫涵煦却没有犹豫,凶道:“随意杀人,如此叫嚣;别有他意,偏找正由。”
句句戳痛他的底处,那人却不以为然,仍阴阳怪气道:“那多管闲事的账,两位准备如何算?”
会以慕道:“这可不是闲事,我乃会国德慕王爷,会国子民的生死怎可能是闲事!”
那人大笑起来,笑的狂妄,道:“王爷。王爷!好啊,好一个王爷......人死的时候,不见什么王爷狗爷的站出来。现在偏偏是混账养的女人,孩子没了命,你要讨还公道。可笑,可笑!!”
他朝空中弯刀一划,会以慕和莫涵煦瞬间感觉胸腔翻涌,这是.....把灵流和内力解禁了。
他俩没急着烘干衣服。
反而是专心听那人说的话,多半是懂得了。若是一人失去了重要之人,作为江湖中人,有仇定报。
莫涵煦不慌不忙,道:“斗胆猜测,前辈所谓死去之人,针对应当是方丞相。那无辜的人,前辈也不管不顾吗?”
匕首顺势飞过,师兄弟人手一个直接握住。
会以慕怒道:“前辈如此避重就轻,可是在心虚?”
那人嗤道:“心虚?有罪伏诛,本就是天经地义。”
会以慕继续道:“若真是要报仇,杀一人就可。只因与之有关都要伏诛,哪有这样的歪理。”
海浪退而又涨,涨而又退。
会以慕和莫涵煦没想到,他会褪掉面具,映入眼帘的,是左脸上细长的刀痕。
刀痕像是没有愈合一般,包裹着血红色,他走的更近一些,越是骇人。
左脸的刀痕不过是最深最明显的一道,大大小小的刀疤深浅不一附在他的脸上,可想而知他之前的遭遇。
但他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震撼的同时,他俩也为他深厚的武功而折服。
“对我来说,就是天经地义,不容辩驳。”他云淡风轻道。
师兄弟知晓了为何他要戴面具示人,哪怕他们是除魔与恶灵的修士,见多识广,可真的瞧见他这张脸,还是本能地受到惊吓。
本身对所谓仇恨不知有多深,现下,两人均陷入了静默。
他们不敢再多问,莫涵煦心底浮现的就是自己前几日之想。
避而远之,为上。
一女子的声音与马蹄声一同传来,道:“你不过是仗着他人是弱者,就算你欺辱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中气十足的不是别人,正是安落琼。
马背上还坐着忧心忡忡的会雨新。
安落琼把发簪一抛,翻身下马,那人微微伸手就把簪子收到了手中。
“可别老为乱杀人找缘由,实在矫情。”
安落琼说的明白,似乎对他没有任何畏惧。
青玉落进他的手,随后,他的眼神就没从安落琼身上移开。像是确认什么,又像是疑惑。
他笑言道:“几位是凑好前来教训我的?”
会以慕也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说来前辈不会信,我们今日不过是要还你青玉,顺便劝诫。”
怎么就成了顺便劝诫,因为实在没办法。要抓获此人,估计自己先遍体鳞伤几遍才行。
莫涵煦把师弟拉到自己身后,示意他不要多话。
安落琼邪魅笑道:“还你青玉,前辈不有些表示?”
一见到那人,安郎便是遇见熟人的情形。几人都是害怕,唯独她步步走近。
一件惨白的帕子,他重重拍到安落琼的手心。
帕子正面,没有任何刺绣,翻到后头仍是没有任何标识。
“姑娘不必看了,老鹤喜简。”那人戴上面具,不耐烦道。
莫涵煦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怀疑一下,江湖上的名号人物,可没有鹤字的。
难不成还有隐匿的高手。
安落琼将帕子攥在手心里,不过一溜烟的功夫,沙岸上就剩得他们几个。
那人消失了。
“三哥你们是被他打到海浪里了?”会雨新问道。
“不.....算是吧.....师兄是.....”会以慕支支吾吾笑着说。
眼神瞟到师兄,莫涵煦顷刻便避开。
安落琼道:“被他打进水里也是正常。”她握着那块看似普通的帕子,翻来覆去。
“安姑娘似与他很熟悉的样子?”
冰块般的口气是莫涵煦所言。
安落琼也无意外,道:“他是夜夺,你们估计是没见过真容,这人,见过一次可就忘不了。”
“他会的武器太多,我都忘记他最擅长的便是穿心夺命。”
此号人物,在安落琼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聊家常。
听的人毛骨悚然,讲的人像是说着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还有无奈的笑容。
她走到会以慕边上,把帕子递给了他:“对了,这帕子我留着也没用,送你吧。”
会以慕都已经傻在那里了,麻木地收下了帕子。
难怪能控住方圆几里,好在他没想要对他们穿心,不然岂不是惹上大麻烦。
“你...你确定是夜夺?”会以慕难以置信。
江湖上有名号的人,多半闻风丧胆,他们是寻雕修士,但也没有荣耀见过这几位。
皆是因为这几位,都是用的别名。
而且寻嗣修士出山多是为了办案,要凑到碰到风云人物,可谓是难事。
安落琼对会以慕的质疑嗤之以鼻,扭头就上马。
会雨新晓得她好面子,连忙道:“三哥,安郎见识颇广,应当是不会认错。”
顺带拱了拱安落琼,让她回下话。
哪知冰块般的莫涵煦,简直要结冰了。
主要的是,所轻蔑的是他的心尖人。即便是烈日炎炎,莫涵煦吐出的语气与冰窖无异:“安姑娘,看你模样,怕那夜夺是你深交好友。”
“莫公子说笑了,趾高气昂的人我高攀不上。对了,他给的帕子估计你们也不认识。他口中的老鹤你们也不知道是谁吧。”
安落琼敛着笑,针锋相对,“传说中千年不老的鹤仙。”
说罢,缰绳一拎,她揽过会雨新的细手腕圈住自己,大声言道:“你们可要跟上啊!”
驾马英姿,实在不敢恭维。后俩人御剑,先不和她计较了。
收到顺灵的秦沫,在混乱的渔港旁待着他们。
只是,等待的方式是在地上打滚悲痛。
表达自己对于此事没有参与,并且没有解决夜夺之事的悲怆!
“夜夺的事,我们几人并非能解决。”莫涵煦盯着倒在地上,假装疼痛打滚的秦沫,皱眉道。
会以慕早把什么冷战抛在脑后,想想劫后余生,拼命捣蒜般地点头。
安落琼接话道:“他要杀什么人,多半控制不住,趁早收了心也好。能劝他不要误伤已经是我们所能之行了。”
刮到几乎见骨的刀疤,以及愈合后仍挂在脸上的小伤疤,能对他下这么毒的狠手的,深仇大恨都不为过。
他到底会如何为之,难以捉摸。
策马奔腾的响声瞬息而来,他们呆在远处,看的模糊,直到外边都围住,才瞧见领头的那人。
“阮大哥?”会以慕眼尖,认了出来。
乡民们被官兵保护在圈子里,后头来的人,最先的便是把多余的火苗扑灭。
受伤的部下被抬走,仍在大吼大叫的方起莘被阮应节贴身的侍卫拿下。
“抓我做什么,哎?小兔崽子你,阮应节!”
马背上的人并不理会他,吩咐着带来的人手,安顿惊慌的人群。
船只没有停止燃烧,巫师镇定在先,应有的祈福都在重新张罗。
阮应节亲自下马,稳住逃窜的人群,“不必惊慌!”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指挥着人群疏散,神色很是认真。
莫涵煦问边上的师弟:“他是谁?”
会以慕一脸羡慕的样子,在火光中更清楚。
“问你,他是谁?”
半天见这人毫无反应,莫涵煦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噢噢,他啊,现任大将军阮大哥,前几日刚封了国师呢。曾经闯荡江湖,小时候他刚来宫里,教了我如何运气,算是我半个启蒙师父。”会以慕道。
眼神中满溢着崇拜,直勾勾地看着,完全不在意边上的人瘪嘴。
好好的大暑日,莫涵煦似如冰雕,不说自己傻兮兮地跳进大海里,现下连他看前辈都能心下痒痒。
自己果真是疯子。
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嘴中半天的话,挂到嘴边,还是塞了回去。
礁石后的会以慕慢慢站直了,有人向他们走过来,他热情地挥手。正义凌然大步走过来的,那人是刚刚领头的阮国师。
上前便是给会以慕行礼,道:“王爷,大王邀您与莫公子进宫一趟。”
“其余人等,在宫外自有安排。”会以慕正想接着问,阮应节知趣的领会,安排的妥当。
不用多问,会国城中最多的就是百姓和有眼线身份的百姓。
会以慕不意外大哥晓得他们今天的行动,但他向来不喜欢被监视,当初要出宫努力选上寻嗣修士,也是因为此。
身不由己,他也无法抱怨。莫涵煦知晓他的心思,御剑前夕,轻拍他的肩头,没说话。
他俩生下来人们眼中的高位之人,年少又成为了寻找万物之尊雕王的修士,殊不知,所谓名誉所谓期望,是否是他们所要的。
就像别人得不到一般,他们想扔掉也是困难。
知了聒噪响彻城中,两人到宫门时,侍卫已恭敬地行着大礼。
会以慕不喜这种凡俗礼节,摆手道:“不用带路了,大哥在何处,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王爷,还是小的带您过去吧,晚上宫中不够敞亮....啊不是....”侍从结结巴巴地弓着腰道。
会以慕看一眼纸灯上千只的宫中,哪有黑?就差和白日一般了。
莫涵煦不想两边为难,耽误了正事,谦逊道:“你带我们去就是,辛苦你了。”
师弟想反驳,奈何莫涵煦已经跟着侍从走上去了。
算了,在王宫里,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正德殿是大王的寝宫,乃是王宫重地,弯弯绕绕,走的是大路,却不免还是走了大半个时辰。
“就是这儿,小的就先退下了。”侍从说道。
相视一眼,会以慕推开厚重的门扉。“来了。”会宸停下批阅卷轴的毛笔,笑言道。两人在边侧坐下。
“深夜让二位探访,难为二位了。不说其他,正事为上,你们先看看这个。”面前的是贫民地的布阵图,画的丝毫不漏。
会宸言道:“三弟当日与我相说贫民地一事,这便派人亲自去了解情况,以安顿民生。只是不知到底是为何损坏如此严重?”
话一问出口,惹得两人对视,殿中深陷静默。所为者让他人收尾,便是如此。
“哈哈,大哥,当日我们与江湖中人有过一仗,所以......”会以慕自知尴尬,可不得不说。
总不好和大哥说,是他出的主意,把叶景山引到贫民地,至此情形。
会宸没有多追问,笑道:“江湖之事,本就是修士和江湖人士所管,孤不多过问。想来你们下山定是有更重要之事,贫民地是会国土地,孤定会好好解决。”
听到大哥再次承诺,会以慕忍不住撞了撞莫涵煦的胳膊,炫耀着他之前选择的开明。
莫涵煦浅浅笑,作揖道:“会大王大仁大义,实在佩服。”
会宸道:“莫公子过奖,除了此事,还有一大更重要之事要说。”
还有何事?边上的侍女把薄薄的文书端了过来,会宸指着道:“孤也不藏着掖着,早几日听说陈国叶宅一事,说不顾虑自然是假话,”他把文书拿了起来,
“思虑许久,想起这婚约,尽早解决为佳。”说罢便放了回去。
“什么婚约?”异口同声的问话。
坐着的两人从蒲团上站起来,神色皆是慌乱。会以慕以为是母后和大哥给自己定了什么婚约,他可不想现在娶什么老婆。
而师兄莫涵煦更加慌张,他就怕那张文书就是会以慕的婚约,才确认喜欢的人,难道要现在就让他放手吗?
这如何放得?
会宸亦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紧张,道:“自然是我刚登基时会国和小芗国定下的婚约,平玺郡主和小芗大皇子的赐婚。”
站着的人松了口气,之后又紧绷起来,平玺郡主便是妹妹会雨新。
“大哥,是赐婚吗?”
会以慕再次确认。
在他心里,他的妹妹会雨新,应当嫁给自己心爱之人,一辈子做快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