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也是寻了好些年了,这名号悬在头上,时刻让人不得不想起。
他甚至猜想过可能就是身边的人,毕竟第二十八代雕王就是化人后在人世间呆了许久的时日。
作为她的孩子,说不准就是她做人之时怀上的孩子。
莫涵煦飞驰又想着这些种种,比起先前更加有了思考。古话都说生逢乱世便是要乱到极点,真正天地才会出现。
要是陈国真的不知好歹越弄越夸张,估计这雕王不用再找便会出来了。
但这话不能给大师父听到了,因为她定会觉得他是向会以慕学坏了,想着寻嗣偷懒。
之后师弟又得和大师父吵起来。
胡思乱想着倒也走了半里程,结果路上看到一匹黑马飞了过去,“驾”此声一出,他便知晓这是师弟。
“会以慕!你等等我!”他喊着便从休息的草地上站了起来,一跨便上了马。
哪知会以慕听到了比他更大声地应道:“师兄来不及等了!估计过几日就会大婚了,我昨日...昨日刚刚问过璇懿师父!”
他骑的那叫一个快,看着这马都要被他跑虚脱了。
“你停下,喂点玲珑蜜糖给这马儿。”莫涵煦冲到他边上,建议道。
会以慕情绪也是非常激动,是急到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小芗。他又道:“没时间了!”
“你这样只会把马跑死,喂点东西给他,休息会,他能跑更快。”莫涵煦知道他一急就顾不上其他事,说的更为清楚了一些。可是会以慕一心现在只想着怎么救妹妹出来。
他虽然知道莫国主为人不错,但是莫涵煦的大哥到底如何,连莫涵煦都不算知晓太多。
因为他自七岁之后就再未住在小芗,而七岁前的记忆,不过是孩童的些许碎片,他也是只讲了哥哥玩闹时会让着自己之类的话语。
妹妹被这般带到小芗,便已是将她抛出会国,抛出自家。就算是妹妹聪慧过人,可她心底善良,又尚且还不到十六,总会觉得为了会国她也得好好待在小芗。
他一个做哥哥的如何不担心。
“会以慕!”莫涵煦干脆直接甩马拦在路中间,师弟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勒马停下。
“你着急又有何用,如今离小芗也就不过两日的距离,你前刻说过几日大婚,时间是来的及的。”
师弟本来还想要冲过他的阻挡,他拔出淋漓,立在师弟面前。灵流围成屏障,会以慕硬冲过来则会伤到自己,同样也会伤到师兄。
这是保命的招数,但并不是完整的,师兄不做全正好牵制他。
招式是初上山时学的,会以慕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如此会以慕不得不思索到底怎么做更好,过了一会,他妥协道:“好,听师兄的。”
听他这样说,莫涵煦才放下心来,收回淋漓。
可单单这么小的招数,用一点点灵流和内力而已,莫涵煦已觉得心口发疼。面上再伪装也无法,疼的让他不住皱眉。
师弟下马摘了叶子,向师兄讨玲珑蜜糖,看师兄神色不对,担心地发问:“莫涵煦你怎么了?”
师兄摆手:“无事,应当是灵流与内力的气息没调和回来。”
他说着从胸口拿出玲珑蜜糖给会以慕,叮嘱他要再加些水淋湿了给马。果然马吃了叶子和玲珑蜜糖后不再吐唾沫了,精神好了不少。
玲珑蜜糖乃是吸收天地精华而生的灵流固化物,常常在人参果中所得,因为曾经有修士出门时尝到过这个珍宝,说是与蜜糖般好吃,就有了这个名字。
普通修士不好取得,因为取玲珑蜜糖需要有一定高深功法支撑。
不过对于会以慕他们,这不是稀奇的物件,因为师兄会专门分派给他们,作为奖励。
休息片刻,师兄弟继续赶路,趁还未日落,还能再跑上一段长路途。
现下的小芗正在着急地准备婚礼,莫也汗招呼着仆从放好迎宾的吃食和礼物,王帐各处日日灯火通明。
作为新娘的会雨新却和这些热闹毫无关系,因为按照小芗国的习俗,外嫁过来的姑娘是由迎娶这一方安排的,并无自己任何选择。
但看在会大王的面子上,后日的大典上还是用了部分会国的婚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会雨新也出不了门,住的帐就是她暂时的“娘家”。
在这个帐子里,她已呆了两日。“郡主,外头这几日冷的打紧,我看要不偷偷在里头塞件皮袄,省得着了风寒。”
阿凌端着烤羊肉和奶酒进了帐子,放好后,便和坐在床上瞧着竹笙的会雨新说道。
会雨新摇摇头,小心放下自己的宝贝,道:“我明日穿的婚服皆是小芗王室所供的,莫大皇子自然也是,我若是多添了衣裳,被有心之人察觉说不准会找会国的麻烦。”
“可是莫大皇子到底会不会加衫也未可知啊。”阿凌随口说道。
“可不得胡说。你如今跟了我,我好好对你,但这里是小芗国我怕未必能护着你。必是要谨言慎行。”
会雨新拿了块羊肉塞住了阿凌的嘴,帐中安静了下来。
晴空万里,王帐迎来许久未见的朝阳。百姓惊呼此为喜诏,纷纷出帐瞧日光,唱起民歌,漫山遍野,响彻整个小芗国。
今日正是盛典之时,会国的平玺郡主将嫁给莫大皇子,促成会国与小芗国长久的和平安定。
王帐外的草甸上铺起了一条鲜花之路,艳丽的红与粉和在一块,让人看了欢喜。此是前会王逝世后,两国最大的交际之事,举国上下皆是欢呼庆祝。
盛典设在巳时,现在郡主和莫大皇子都分别在帐子中沐浴更衣。会雨新对着铜镜,笑不出一丝来,外头民歌与鼓乐不止,她却觉得冷的慌。
她想起了一月前在王宫中,跪在李太后面前,她直至出宫都没见到会大王。
李太后用数落下人的招式,把她和她娘都抨击了一遍。会雨新知道她一直记恨阿娘得宠,可是后来阿娘被废,甚至失踪找不到人,皇室已是说然妃逝世,又如何还来怪她。
数落完还不够,还咒她就葬身在小芗国,别回来的好。
婚礼之时真的到来,她知晓自己的命运如此,本来前几日还能平稳待事,可今日难受的打紧。凤冠与红色的婚服都已穿好,脂粉涂的脸上白皙,就剩盖头了。
阿凌微笑道:“郡主,你瞧这盖头多漂亮,边上还镶着流苏呢。”
金灿灿地流苏于盖头每个角上,拿起来便清脆地出了响声。确实很是漂亮,不过,会雨新没有多看一眼,反倒是说:“时辰快到了,为我戴上就出发吧。”
阿凌便不再多说话,给她戴上了盖头,扶她起了身。小芗国女子向来追求与男子一同,所以婚礼也是不允许侍从跟在身旁,阿凌只得扶会雨新走一小段,便要她自己行到王帐了。
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所谓自愿之路。
她一袭红衣,外头风甚是狂,刮的盖头上的流苏飘起作响。走着,她想着,是啊,今日就要嫁入莫家了。再心中不愿,可又何人会听。
就像当时安落琼说恋她,说过相守一生,可若违了婚约,两国如何联姻?
何况会雨新没有选择的权利,然妃之女,膳房之仆,就算封了平玺郡主,也只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虚名。
指不定现下站在一旁的宾客觉着她配不上莫大公子呢。
世道如此,无从抵抗。
见她走上了鲜花道,唢呐古琴二胡,各地乐师纷纷来庆贺,一曲接一曲和着山上的民歌,她却不觉得欢乐,感受皆是心头发麻。
会雨新的三哥会以慕和莫二皇子莫涵煦,本该是昨日就到王帐了,但是越是朝小芗国来,越是多恶灵。
不知是设了什么屏障,乡亲是瞧不见的。他们一路被阻碍,直到现在才匆匆赶到帐外。
“师兄,这些恶灵莫名出现,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会以慕自觉不对,绝对不是偶然之事。
莫涵煦点头,淋漓划过背后,轻道:“应当是了。”看起来这些恶灵不像是单独存在的,反倒是...像是被训练过的样子。
竟有军中之范。他俩靠到一起,心中惊觉。“借别人魂魄捣鬼,有本事自己出来!不就是想阻扰婚事吗,怎么真人都不敢露?”
会以慕用激将法想哄人出来,此番一吼,恶灵居然动作慢起来。
他一手握着神榕木,另一手十指出力讲灵流注在其中。“出!”一里内的恶灵皆破散,溅的四处都是黑色粘稠之物。
莫涵煦则是往另一边去,淋漓挥之飞快,堪比飞轮,一剑一剑下去,四下都是恶灵的哀嚎和呼呼的风声。
不幸的是,恶灵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清除而减少,反而是多出了更多,远远超过了他们预期的想象,即使他们再抵挡恶灵靠近帐子,但这些充满浓烈怨气的魂魄在大草原上到处乱窜,根本无法控制。
唯一还算幸运的是,这些都是死尸化作的恶灵,没有寄主,还不能控制人的意志。
“哈哈哈哈哈,你们不喜欢吗?瞧瞧,它们可比什么刀啊剑啊,听话多了。”此笑甚是癫狂,前刻不出来,居然是想看他们如何应付,颇有看戏的风味。
刹那间空中与地上白雾弥漫,杏色的长袍,那广袖口上金灿灿的海浪图腾印的清楚。未见其人已知其名。
苏灵挥,陈国的国师苏大人。他慢慢朝这边走来,深褐色的眼眸中也带上了白色的雾气,嘴角似笑非笑。
而在他的身后,是整整乌压压几十万的活恶灵!!
有的无眼;有的无头;有的与常人无异,但表情木讷,全部都听他号令。活恶灵乃是恶灵注入活体,便事可以变更宿主的恶灵。
它们看上更适合他们的身体,则会选择抛弃旧主,寄生在别人身上。
而一旦被寄生人将毫无个人意识,沦为一个傀儡。
“以慕,恶灵以声音与动作辨认。务必多加小心。”说着他们从两边再次转回背靠背。活恶灵和未附体的死灵一齐向他们冲过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会以慕将神榕木放入手心,内力抽动,它顷刻断成了六截,他将其推向空中。
灵流运作,每根木棒瞬间变为银,他展开手掌,周围一群恶灵已被打散。此为“微动身学”最为简单的“张手”,杀伤力已是极大。但就算如此,活恶灵还是源源不断。
莫涵煦手握他的宝剑淋漓,左右打杀。他的瞳中突然看见了一个人,他不确定地往前走走。那人忽然呼喊他的名字:“浓繁。浓繁!”
姨母。是他的姨母。她在活恶灵中面色痛苦,声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真假难辨,到底是活人还是被附身的活恶灵。
“心静,不要被外物影响!”会以慕大声呼喊,并向一边冲去,活恶灵像洪水一般朝他涌来。
他急忙收回手,随风转了一圈,神榕木再是一出,正是“转风”。
那一旁,莫涵煦瞧着姨母缓缓走向他。他有多久没见她了,已算不清时间,他每年回乡会路过所住的南方小院,可是姨母总是不在。有时是出门了,有时则是回王帐了。
与她总是在擦肩而过,分明是最重要的亲人,年年都在思念。他未听到师弟的叫喊,只心觉痛苦。而城中亦是乱成一团,恶灵并非是只从一边来的,而是绕住了整个小芗国。
乐师的吹奏皆是变成难听的乱调,而山上的民歌变成了毛骨悚然的尖叫。新娘会雨新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她透过薄纱的红盖头只能看到星星点点,不知是该停下还是该快些走。
“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以为这样能阻止我前行?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苏灵挥抬手运力,他催动着最深处的内力。把血脉通通打开,任由一身内力随意冲撞。
催动恶灵,以血为祭。
而最深处便是全身的血液,仇恨和喜爱,都包裹着。
“莫涵煦,你知道狐仙和我说她最想要什么吗?她说她想要天下为她臣服,她说看不惯雕王连死了都要压制着她。”苏灵挥笑的狂妄,他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