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地揉揉脖颈,沈青潼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啊,哀家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你一夜没睡吧,肩膀可疼?”
“不疼,不疼……”小莞忙不迭地应道,挥手想要表示否定的意思,却拉动了肩膀已经僵直的肌肉,只听得骨头“喀拉”一声微响,小莞的脸色都变了。
沈青潼忙伸手去给她揉肩膀,嗔责道:“叫你和哀家见外,疼就说疼吧,你看……这下好了?估计刚刚动作太大,骨头有轻微的移位,你先回房去,哀家遣人把凌太医请来给你看看,这个白天你就给哀家待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手里的活计都交给别人来做,知道了吗?”
哪知小莞却不领情,推拒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再说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用不着惊动太医,养两天就好了。就算伤了,也还能做事,不用休息……”
沈青潼脸色一沉,狠狠地拍了她手掌一下,严厉的道:“是不是不听哀家的命令了?哀家叫你好好休息,你就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拉上被子蒙住头乖乖地睡一觉,晚间自有人会来叫你用膳的,立马回房去等着,太医一会儿就到。”
到底是主子,气势一拿出来,小莞也没了法,只得感恩戴德地谢了恩慢吞吞地回房去。
“太后娘娘,帝君陛下来了,在花厅等着您呢。”小莞刚走出房门,如玥便进来了,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但什么也没说,便径直进了沈青潼的卧房汇报。
“帝君陛下来了?”沈青潼穿衣服的动作顿时停了一拍,心内叹道,楚复这两天上芳华宫来的频率也太频繁了吧,止不住让那两个新纳的妃子怎么想呢,毕竟自己和楚复的前尘往事虽是捕风捉影,但宫内也挺多人耳闻过一丝半点,不知这回来芳华宫又是为了什么事呢,难道是与昨日刺客的尸体有关,抓到真正的刺客了?
想到这里,沈青潼便急急地穿上衣服,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往外走去,还不忘在出门前吩咐如玥:“找人去请凌太医来,带凌太医去小莞的房里看看她怎么样。”
一听到“小莞”这个名字,如玥的脸色在一瞬间有点阴沉,但立马又明亮了起来,关切地问道:“小莞妹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小莞妹妹?小莞几时又成了你如玥的妹妹,怎么之前没见你们这般熟络?
沈青潼在心内嗤笑了一声,到底是人心不古,你永远也无法揣测别人的内心在想些什么,但她转头的时候却对着如玥嫣然一笑,仿佛是微带了挑衅的意味:“昨夜是小莞守夜,哀家不小心把她给伤到了,心里实在是很过意不去,叫凌太医去看看她,好让自己安心点……如玥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没有……没有,如玥怎会有不同意见呢。”如玥忙垂了头,急急地辩解,是不能有,也是不敢有不同意见。
沈青潼这意味晦明的一句话把她的冷汗都给惊出来了,以为跟了她的时间不短,得了她的信任,现在竟然还能得她帮忙承蒙帝君陛下赐婚,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她一时竟得意地忘了形,忘了沈青潼是个多么聪慧的女人,哪能容自己去置喙她的任何决定呢。不由心下一冷,懊恼万分,在心里警告自己,切莫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
看了两眼如玥,沈青潼飘飘然地往花厅方向去了,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少说话多做事,哀家不是瞎子,谁好谁不好,就算嘴上不说出来,心里也是知道的。还有,别忘了哀家刚刚说的话,今天小莞的活计就交给别人做吧,以后也别派重活给她了,将她调到哀家这屋子里来,负责平日里伺候哀家,添个茶倒个水什么的。”
“是,奴婢谨遵太后娘娘教诲,马上就去请凌太医来。”直到沈青潼已经走得很远了,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好一会儿,如玥才抬起头来,脸色很难看,就好像她以为自己是捕螳螂的那只蝉,而蓦然间却发现沈青潼竟是在后的黄雀,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落入她的法眼不说,就连自己心里那点隐晦的心思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青潼是栖在梧桐高枝上的凤凰,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自然容不得一个奴婢这般托大,妄图驾驭自己的言行。今日的几句话,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言下之意是你做了什么她心里都有数,若是越雷池太多,也就怪不得她来跟你算总账了。以后,便谨小慎微地做人吧,低调低调再低调,嫁给曲蔺华便一切都好了,如玥这般安慰自己。
为什么一面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帮如玥,一面却又要如此防着她呢?沈青潼觉得自己真是个矛盾体,往往花了不少的力气,却总是在做些矛盾的事儿。大概是因为自己心软吧,就算如玥起了异心,但到底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儿,而她的身世又那般凄惨。自然,自己不是圣母不可能身世凄惨的人个个都能帮到,但身边既然有,又在能力范围之内,那么帮帮也无妨吧。
微叹口气,沈青潼自嘲,这般心软难怪自己难成大气候。
“怎么好端端地竟叹起气来?”还没跨过花厅的门槛,楚复却迎了上来。
沈青潼白了他一眼,径直上座,鼻子里哼哼两声,就是不拿正眼瞧他:“你这会子又来哀家的芳华宫作甚?哀家叹气干嘛,哀家这是在感叹,不晓得现在又得有多少女人在背后,拿哀家的样子做成小人,天天用针扎呢!你说你就是个拉仇恨的家伙,天天往这跑干嘛?”
这番嫌弃的话,说的楚复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回道:“你以为寡人愿意来吗?寡人来此是有正事儿的!”
眼观鼻子鼻观心,沈青潼不屑道:“好啊,那哀家就听听帝君陛下的正事是什么?”
两个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人,明明想要想见,一个连衣服扣子都没系好便急急地过来了,一个则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借口,但偏偏遇到一起,却又针尖对麦芒似的,谁也不肯让谁,言语之间乱刀横飞,周围的人皆凝神屏气,生怕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楚复思索了一会儿,结结巴巴的说:“寡人想来跟太后娘娘商量一下英雄会的事儿,这算是正事了吧,多大的事情啊!”
沈青潼仿佛已经看到了楚复身后正得意摇晃着的那根尾巴,脸上一时没撑住便笑了出来,忙用手掌捂住,支支吾吾地应道:“唔,算是吧,那帝君陛下今年想怎么办呢?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一旦定下来马上就要开始准备了。”
一提到正事,两人便都把儿女情长放一边了,围坐在小桌子边,开始谋划起来。
“今年还得辛苦太后娘娘组织,所以寡人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上一次英雄会,沈青潼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还不晓得在哪个角落呢,但这几天听闻了这么个盛事,沈青潼也提早做好了准备,查阅了不少相关书籍,是以也晓得一些,这会子楚复问起来也不至于一点也不知道。
皱着眉头想了想,心里头有点底了沈青潼才回答:“英雄会是庆元国沿袭了好多年的盛会,不仅有本国的人参加,别国的使者也会来,所以基本流程还是同往年一样吧。至于有变化的部分,今年就安排在庆典节目上你觉得怎么样?”
“嗯……”楚复沉吟了半晌,“这倒是也行,不过庆典节目可怎么出彩呢,每年不外乎都是些歌舞表演,俗之又俗。”
沈青潼狡黠一笑,灵动的眸子瞬间焕发出光彩:“你这个门外汉懂什么啊,就算是歌舞也可以不一样的,交给哀家来办吧,今年保证让你看到一个新颖精彩的歌舞表演。”
其实沈青潼心里想的是,小样儿,咱一个穿越女怎能少了这样的舞台呢,现代的歌舞随便拿点东西来都能唬得你们一愣一愣的!
看沈青潼胸有成竹的样子,楚复也不由眉眼带笑:“那就期待太后娘娘带来的惊喜了。”
“那是……”对于赞赏,尤其是楚复的赞赏,沈青潼从来都是照单全收的,“你就等着看吧!”
“对了,寡人突然想起来,西陆国前几年进贡了一批天豹幼崽,现在应该也长大了,到时候就让大家群猎天豹吧,正好也给西陆国一个面子。”
天豹是什么玩意儿,沈青潼不知道,但既然楚复这么说了,那么就这样定下来也无妨,反正都是野兽,横竖都是盘中餐罢了。
“那既然太后娘娘心里已经有了计划,那英雄会就拜托了,寡人先走一步。”
走吧走吧,不要再来了!沈青潼赌气似的心道,扭过身不看楚复,双手抱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样子。
“又闹什么别扭……”低低地一声喟叹,离去前楚复塞了一个小瓶子在沈青潼手里,“这是外邦进贡的玫瑰油,说是对女孩子的皮肤好,你用用看。对了,英雄会得小心点,刺客的事儿寡人会加紧查的,就怕英雄会会来捣乱。”
楚复已经走了很久,但将那小瓶子握在手中,沈青潼仿佛仍旧能感觉到楚复指尖的温度。
沈青潼握着那小瓶子,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如玥急急地找来:“奴婢还以为太后娘娘您见了帝君陛下之后,就回房了呢,结果都快把卧房那一边翻完了也没找到您,这才想到过来看看,原来您果真还在这啊……”
许是方才跑得太急,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如玥现在还撑着门框直喘粗气,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的。
反手一握,沈青潼将手里的小瓶子藏进衣袖里,顺手端了小桌上的茶走过去,递给她:“喝口水,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儿,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哀家?”
大概真是口干舌燥了,如玥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便将一杯茶水尽数饮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锦贵妃和柔贵妃来了,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没您的允许不敢进来,怕打扰到您,可是奴婢这不是先前又没找着您吗,这会子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什么,景姒和叶素素来了?”沈青潼惊讶不已,这楚复才走了没多久,她们便来了,果然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这两只是美艳的苍蝇,但楚复就是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缝的臭蛋!
如玥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了,手指着外面,脸色憋得一片青白,眼睛眨巴眨巴,脑袋也一直点着,好似在说——来了来了,就在外面呢!
紧走了几步,走到回廊的一头,沈青潼又止住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不急不慌。跟随而来的如玥一看便愣了,低声提醒道:“太后娘娘,锦贵妃和柔贵妃还在等着呢。”
她们站着的地方是回廊的一头,拱形的雕花门洞上缠绕着青藤,绿油油的叶子里绽开了一朵朵小花,如米粒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随着微风摇摇摆摆,似乎是在点头致意。沈青潼纤指一拈,便摘了朵花儿在手里,随意地把玩着,拖长了尾音沉吟道:“她们要等,就去等吧,又不是哀家三催四请请来的。再说了,哀家也不能这样急急惶惶地出现啊,这可太丢咱芳华宫的脸了。”
如玥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因为方才奔跑得过急,衣衫都有些错了位,急忙也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然后对着沈青潼嫣然一笑道:“太后娘娘,奴婢已经修整好了,现在可以过去了。”
走近了几步,沈青潼替她将落下飘散的几缕发丝挽起,从自己的发间拔下一根木质的镂刻簪子,给她插上。
“不可,不可,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啊!”沈青潼拔下了自己的簪子,一头青丝顺势而下,宛如直直飞流的瀑布,遮去了小半个脸。见沈青潼居然散了自己的发,拿出自己的簪子来替她绾发,如玥大骇,连连推拒。
但沈青潼好似没听到她的拒绝,径直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间,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你又想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觉得哀家这会子披头散发的一点都没个太后娘娘的样子?笨呐,待会儿过去你就跟锦贵妃和柔贵妃说,哀家正在睡觉,是以你们唤了好久哀家才醒转来。哀家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对她们够好了吧?”
如玥讷讷地又问道,一片迷茫:“可您刚刚不是说,她们爱等便让她们等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