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搀着我走罢。”白抚疏道。
“上来吧,此处离咱们拴马的地方还远着呢,搀着你下到山脚天都暗了。”停了停,苏毅澜又故意道,”你放心,这山路我走惯了,绝不会摔了你。”
那挺拔的脊背仿佛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白抚疏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俯下身,趴在了他结实的背上。
一开始白抚疏双手搁在肩上,尽力挺着上身,想保持一点前胸与后背的距离,过了一小会儿,大约是这样挺着太辛苦,亦或许是别的原因,慢慢地靠近了些,最后贴上了苏毅澜强健而充满力量的脊背,揽住了他的脖子。
苏毅澜感受着这悄悄的变化,觉得白抚疏实在可爱,又有趣,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原本想打趣他一句,想到这人脸皮薄,还是忍住了。
夕阳渐渐沉到草坡上,骊山风景很美,环境清幽,虽然这个季节草木褪了青绿色,也自有它的另一番别致景色。
苏毅澜脚下很稳,走了一大半,听见背上的人说:“阿澜,沉吗?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沉什么,我扛过一百多斤粮食上鹰丛岭呢。”苏毅澜颠了颠他,笑道。
倦鸟归巢,鸟鸣声不时在空旷的山林里响起。
下山这段路,两人没有再说话。
到了山脚下,苏毅澜让白抚疏等着,自个儿又返回山腰将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拎了下来。
回程路上,白抚疏与苏毅澜共乘一骑,另一匹马背上则绑着几个布袋。山风吹起白抚疏的衣摆,不时拂向身后,连同他身上的气息,也都在不停地撩拨着背后那人。
……
“阿澜,那天在春晖堂外,你……”
白抚疏的声音被风吹散开,苏毅澜有些听不清,低头凑到他肩头,下巴就悬在肩膀上方一点,问:“你说什么?”
那低沉浑厚带着磁性的嗓音就响在耳畔,白抚疏觉得脖颈连着肩膀,那半边都有些麻。微微抿了一下唇,又说:“没什么。”
“还冷吗?”苏毅澜问。
白抚疏正要回答,奔驰中的白马前蹄忽然高扬而起,旋即跃过了一块挡路的巨石,白抚疏惯性地跟着后仰,一下跌进了苏毅澜结实的怀里,他脸上一热,又连忙往前扑,结果扭到崴了的右脚,身子一斜,差点从马上滑下来,幸而身后的人眼疾手快,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回到军营时已近傍晚,苏毅澜率先跃下马,朝白抚疏伸出双手,欲托他的腰,一面道:“你脚伤了,小心点。”
白抚疏顿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改为让那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自己,借力缓缓下了马。
刘康听两个亲兵说白侍郎跟着五皇子去跑马了,觉得奇怪,一直在营帐里等他。
这会儿见白抚疏竟然受伤回来,五皇子又对他关怀备至,与下午那般神情大相径庭,戎马一生的将军有些看不懂,满肚子疑惑也不好问。
皇帝要臣子们齐心协力赈济灾区,朝臣们纵然有不乐意的,也不敢违逆天命。部分原本想哭穷的,想到自己暗地里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之类的肮脏事,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也并非是一无所知,便也作罢。
在齐任天和白抚疏带头各自捐了三百两后,其余的也跟着纷纷掏了腰包。
亥时已至,夜幕下的离黍城,万家灯火渐渐消失,寻常百姓为了省些灯油钱,已早早入睡。
西袁街上一家叫珠柳轩的舞坊里,轻歌曼舞,依红偎翠正当时,好不旖旎风流。二楼走廊尽头一间贵宾包间内,不时传出男女调笑声。
“会长放心,在下早就安排妥当。”一个三十来岁,着绿袍的瘦高男子对着对面一个矮胖身形,着绛色锦袍的中年男人道,“那些人我都打过招呼了,保证没问题,到时候咱们捐的那点钱,杯水车薪,他在那位面前讨不到功劳。”
被称作会长的男人是离黍城里大名鼎鼎的商会会长王连财。王会长放开怀里娇艳柔媚的舞娘,挥手示意美人退下,而后看着那人道:“哎呀,说到底啊,这五皇子还是年轻气盛,心浮气躁,回宫才没多久,一点根基也没有,何必跟皇后娘娘过不去呢。”
瘦高男子冷笑一声,“不过就是仗着皇上一句话,让京兆府召集大家募捐,他好拿功劳嘛,他也不想想,跟皇后娘娘过不去,这事还能成吗。”
顿了俄顷,又拍着胸脯道:”这件事包在我李五身上,你放一百个心,那些富商绝不会多捐一分,往外掏银子这种事,谁愿意干啊,再说哭穷这种事,也不难。哎!你说,皇上若是得知,他募捐到的钱粮只有那么一点点,会如何赏他呀?”
“哈哈哈,喝酒!”
王会长酒盅刚凑到唇边,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高挑挺拔的华服青年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名容貌端正的年轻人。
包间内二人皆一怔,看着来人。
那青年在门口未做丝毫停留,直接就迈开长腿进来,对着王连财道:“王会长,有件事想劳烦你一下,我得跟你单独谈一谈。”顿了顿又自报家门,“对了,我叫杨穆歧,这位是我的侍卫。“
王连财闻言暗暗吃了一惊,心想也不知这位五皇子在外面待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刚才屋内的谈话。
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吃惊的神色也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王会长唇边当即挂起了一抹微笑,起身对着苏毅澜拱手道:“原来是五皇子,失礼,失礼!请。”
随即瞟了一眼瘦高男子,那人赶紧识趣地起身,对着苏毅澜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魏荻也随后退到门外,掩上了包间门。
王会长拿过银质酒壶,给苏毅澜倒了一杯酒,装傻充愣道:“殿下请坐,什么事还劳烦您亲自来找王某?殿下请讲,能做到的,王某一定尽力。”
“好,王会长痛快,那我就直言了。”苏毅澜在他对面坐下,“五日后,官府会举行一场募捐晚宴,由本王主持,想必会长已经接到通知了。”
见王连财点了点头,苏毅澜又问:“那么……王会长打算捐多少呢?”
“哎呀,殿下有所不知啊,”王连财立刻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开始叫苦,”最近几年生意难做,王某做的几笔生意都是亏的多,特别是今年,我……”
“王会长。”苏毅澜抬手打断了他的表演,视线凝在他脸上,慢悠悠道,”让我来猜一猜……王会长接到了一个指令,募捐晚宴那天,离黍城所有参加的富商应该都会像你这般哭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