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连财语塞,心虚地避开了苏毅澜那两道锐利的目光,讷讷道,“殿下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王某不明白。”
“我没时间跟你打哑谜,这里有份东西,你先看看。”苏毅澜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展开,搁在王会长面前朱红的案几上,推了过去。
才刚看了一眼,王连财就浑身一僵,如木雕般一动不动,大冷的天,额上开始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殿下,您,您这……”
“咱们来做个交易,”苏毅澜盯着他,缓缓道,“你若能说动大家在募捐晚宴上积极捐款,今天这份贩卖私盐的证据,我立刻毁了,就当不曾见过,如何?”
王连财脑子里进行着紧张思考,心道自己若真的这么做了,也不知这五皇子会不会履行承诺。
半晌,王会长犹豫不决道:“这么做,我可要得罪那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苏毅澜道:“王会长,我只要你吐出你从中谋取到的暴利而已,你好好思量一下,这笔交易要不要做。”
“这,这……”王连财道,“您让我再想想。”
苏毅澜寒冰一样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不轻不重道:“王会长是不是忘了我国的律法?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凡贩卖私盐者,两石以上便处以极刑。”
王连财用戴着红宝石戒指的肥厚手掌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没有吭声。
“只要你配合,募捐晚会一结束,我立刻就把这张东西撕毁了。”苏毅澜收起桌上纸条,“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但你要想好了,你若得罪了那边,至多丢了会长头衔,离开离黍,到别的地方还能活下去,哪天东山再起也说不定,但你若不与我合作,便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连财面色惨白,垂下头,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五皇子说得固然没错,可皇后那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拗,跟她作对,等于自寻死路。
“兴许你认为那边权势滔天,能让你安然无恙,那我们就来赌一把。”苏毅澜起身道,“对了,我只有一晚上的时间给你考虑,明日辰时我便要入军营,等到五日后的募捐晚宴才返回。”
见他闭口不语,顿了顿,苏毅澜又给他再施一层压力。
“过了明日辰时,你去军营找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说不定我会让你捐出全部家财,到时你连离开都城的盘缠都没了。你好好掂量掂量吧,告辞!”
王会长终于扛不住了,“殿下,等一等!”
苏毅澜从贵宾包间出来,守在门口的魏荻瞟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便默不作声地跟下了楼,等上了马,才道:“殿下,成了?”
“成了。”
夜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寒风裹着细碎的雪,打得人脸上生疼。苏毅澜并未加快速度,仍旧骑着白马慢悠悠地迎着风往前走,“这次还多亏了齐麟,若不是他帮我弄到证据,我也奈何他不得。”
“刚才那王会长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精彩。”魏荻笑了笑,“殿下怎知,那位会在这件事上使绊子?”
苏毅澜面上泛起一丝苦笑,垂目答道:“我只不过揣度了一把人心罢了,你想想,我若能募捐到大笔款项,陛下必然龙心大悦,这样的事,有人是不乐意见到的。那天我让齐麟帮忙,悄悄找了一位富商朋友打听了一下,果然如此。”
五日后,由京兆府牵头,离黍一些有头有脸的富户被请到百味居,参加了一场纳捐晚宴。
酒过一巡,苏毅澜对他们讲了庐安的受灾情况,呼吁他们与朝廷一起帮助灾民渡过难关。
让一些人意料不到的是,这些富翁都挺识趣,给足了五皇子面子。
皇帝看到苏毅澜呈报上来一笔数额不菲的捐款,龙心大悦。
最近这段时日,一切似乎都比较顺利地朝着苏毅澜想要的目标前进,现在只等贾永龙押解进都城了。为了防止三皇子暗地里动手脚让贾永龙在监狱里暴毙,苏毅澜已经防患于未然,想好了应对的每一步,在这件事上做了细致周密的安排。
募捐晚宴的第二天,苏毅澜又让芋青和魏荻在离黍城的主街道,水秀街进行了募捐。能为难民们办事,苏毅澜感到充实快乐,比起盼着望着离开都城,那感觉好太多。
“庐安大旱,闹天灾,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捐点钱帮帮他们吧。”
芋青站在一堵张贴了赈灾布告的土墙前,对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得比小贩还卖力。
虽然街头捐的人数额都不大,但是一两天下来还是有了不错的收获。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雪,铺着白沙石的水秀街被几近半尺深的积雪覆盖了。年关将近,寒风大雪也挡不住都城百姓的过节热情,摊贩们兜售摆起了各种年货,一些外地商贩赶着年节,也携了大量当地特产来到都城交易,街上常能听到一些南腔北调的方言。
“魏荻哥,咱们募到多少了?”陆续又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十钱,二十钱的捐。芋青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低头凑近一个方方正正,只露出中间一个小口子的木箱,捂上一只眼往里瞧。
“快二百两了吧。”魏荻猜测道。
“这么多?大哥知道要高兴了。”芋青兴奋地咬了一口馒头,老远瞧见苏毅澜从北面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又道,“嘿!你瞧,刚说,就来了。”
不等苏毅澜下马,芋青就喜滋滋地上前,一副卖关子的神态,“大哥,你猜咱们募到多少了?”
“听你这意思……应该是不错吧。”苏毅澜将马鞭扔给随行侍卫,到木箱前两手托起掂了掂,“唔,再过一会儿结束吧,这天怪冷的。”
一个男人从苏毅澜背后走上来,瞟了眼墙上的赈灾布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芋青瞧见了,立马迎了过去,笑嘻嘻地接下,一面道:“大哥,都捐了?你可太有善心了。”
“嗯,都捐了。”男人憨厚地笑了笑。
苏毅澜听声音耳熟,转过身,瞧见是福顺。
“殿下。”福顺也看见了他,对着他行了一礼,有些拘谨道,“我也来捐点。”
“福顺……”当年在白府,此人对他多有照顾,几次见了,苏毅澜总想喊他一声福顺哥,他把“哥”字咽下肚,从芋青手里拿过钱袋,塞回了福顺手里,“你每月列银也不多,要攒下这些不易,意思一下就好了。”
福顺愣了一下,又把一整个钱袋往前递了递,“殿下收下给灾民罢,我在府里有吃有住,平时也花不着钱。”
尽管他这么说,苏毅澜还是仅从福顺递来的钱袋里取出一块约莫一两的碎银,余下的又都塞了回去,“够了,这些你拿着,我替庐安的百姓谢谢你啊。”
“这……”福顺捏着钱袋,显得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他转头往前方一家酒楼看了看,又踌躇了片刻,最终脸红红地说,“殿下,实话跟您说吧,这银子不是我捐的,是……是我家公子给的,公子吩咐我拿过来,不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