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那我替庐安百姓多谢你家公子了。”
一听是白抚疏给的,苏毅澜立马接了过来。心道,白抚疏,你偷藏账簿,对不住庐安百姓,这钱算是你给他们赔罪了。
福顺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对着苏毅澜又鞠了一礼,道:“那我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又被苏毅澜喊住了。
“福顺……你家公子就在附近吧?”见福顺点头,又道,“弘味轩?”
福顺讶异地看他,一副“殿下是如何知道”的神情,憨憨地笑了一下,承认道,“公子跟潭都尉在那边吃饭呢。”
“好,你走吧。”苏毅澜静了片刻,注视着福顺走的方向,突然问芋青和魏荻,“饿么?想不想吃点什么?”
魏荻摇了摇头,芋青当乞丐时忍饥挨饿落下了毛病,一听有吃的,立马双眼灼灼,很捧场地说:“好呀,好呀。”
言罢游目四望,见一个穿着厚棉衣的小贩在附近卖花饼,当即乐不可支地说:“大哥,咱们吃花饼吧,我就不客气了啊。”说着就朝小贩走去。
“哎!等等,不吃这个。”
苏毅澜转身吩咐随行侍卫,将装了银钱的木箱送到户部去登记入账,道,“让我想想……今天带你们去吃顿好的吧,先找找,看哪家做得不错。
说罢朝弘味轩走去,一面道:“前边有一家酒楼,过去看看……”
没一会儿,苏毅澜就领着魏荻和芋青站在了酒楼外。
芋青听苏毅澜念酒楼名称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瞟了他一眼,又眨了眨眼睛。
弘味轩生意不错,二楼右面敞开的十余桌几乎满座,左面一溜雅间,每个雅间的门口都垂着精致的绣花帘子。
苏毅澜刚才入大堂扫了一眼,就推说一楼太吵,要上楼寻个座位,这时站在二楼楼梯口却犯起愁来。
总不能一间间掀帘子找人,再说偶遇吧。
稍微驻足了一下,他就朝左面一排雅间走了过去。习武之人五官六感很灵敏,从每个门帘前经过时,苏毅澜有意放缓了脚步,以期听到熟悉的声音。
芋青自打出娘胎,还是头一回进这么气派的地方,跟在苏毅澜身后呆愣愣地左顾右盼,微微张开的嘴巴一直就没合上过。这时回过神来,跑到苏毅澜跟前,歪着脑袋,一副很懂他的样子,说:“大哥,你找的白公子吧?”
酒楼里嘈杂,说得还挺大声。
苏毅澜面不改色,斜了他一眼,否认道:“胡说,谁找他了。”
芋青站苏毅澜跟前矮了好几个头,他仰着头,一对机灵的眼睛转了转,嘴里又冒出一句来:“方才捐钱的大哥都说了,白公子就在这个什么轩嘛。”
福顺刚才根本没提他家公子姓甚名谁,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猜出来的。
“你这小子。”苏毅澜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谁定的规矩,他在这儿,咱们就不能来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双手往后一背,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酒楼里的食客有一些是外地货商,雅间里不时传出几句不知哪里的方言。已经路过五间了,帘子后面仍旧是陌生的声音,苏毅澜走着走着想起了那晚下的决心,有些气馁,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怎么又赶着来见他?罢了罢了。
他心思烦乱地转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身旁一个堆杂物的隔间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一两句不知什么地方的方言飘进了他耳中。
这方言……
有点熟悉。
苏毅澜心里稍稍疑惑了一下,下意识往那边扫了一眼。
芋青正好跟他讲话,苏毅澜脑子里疑惑刚起便又瞬间被打散了。及至走到一张桌前,方后知后觉地忽然想起,小时候双亲私下里常用这种言语交谈,他甚至能有模有样地学上几句。
苏毅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一个伙计打扮的男人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紧接着又出来了一个着红衣,粉妆艳抹的年轻女子。苏毅澜退至一旁,看着女人进了一间雅间,里面立刻传出一阵娇笑声。
苏毅澜再也没了吃饭找人的心思。他迅速推开堆杂物的隔间木门,确认是刚才那名女子后,便示意一脸莫名的魏荻和芋青坐回桌前等他,而后慢悠悠地踱到那名女子进去的雅间外,微微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
女人正和几个衣着鲜丽的男人在推杯换盏,谈笑间说的却是北娑官话。没过多久,绣花的门帘一掀,红衣女独自出了雅间。
“你俩自己点菜吃,我有急事,迟点驿馆碰头。”苏毅澜匆匆给了魏荻一块碎银,便紧追着女子下了楼。
芋青与魏荻一脸莫名地互看了一眼,又双双望向苏毅澜消失的方向。
“原来殿下也是……”芋青扒拉着头发,努力地想着词,停顿了半晌,终于成功把新学的词用上,得意道:“见色忘友。”
魏荻微哂,想了想,起身道:“咱们还是走吧。”
好吃的就这么没了,芋青不甘心,退而求其次道:“荻哥,方才那花饼也不错,对吧?”
魏荻看着他那副嘴馋的样子,忍俊不禁,往楼梯方向侧了侧头,道:“走吧。”算是同意了。
红衣女人在酒楼门口系上了白色的斗篷,风摆杨柳地穿过大街,往一个巷子口走去。
苏毅澜不远不近地跟着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看看前后无人,正要上前搭话。
前方走着的人突然停步回首,对着身后跟上来的苏毅澜娇媚无边地一笑,嗓音似清泉般轻响,“公子,您跟着奴家做甚?”
青石板上铺着厚厚的积雪,人走在上面只有轻微的咯吱声,苏毅澜在略略尴尬的同时,又吃惊于姑娘的警觉。
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激动和喜悦对着她一拱手:“姑娘,冒昧打扰了,我有一事想请教,请问姑娘家乡何处?”
女子并未如他期盼的那样回答他,而是扯了鬓边一缕垂下的发丝在葱白的手指上绕着,眼神妩媚勾人地看着他,红唇微启道:“公子莫不是看上奴家了?”
苏毅澜连忙正色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想知道你来自何方,没别的意思。”
“哦?”红衣女慢慢敛了笑,盯着他看了看,娇声道,“小女子自小在离黍长大,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对方似乎不愿意透露,苏毅澜想想又换了一种方式,恳切地对她说道:“请恕在下无礼,方才在酒楼,我无意中听到你用方言与人交谈,想知道你讲的是何处的言语。”
女子闻言,杏子般的眼中一丝警觉一闪而过,眉目间的媚气便倏地散了,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公子定是听错了,小女子哪懂什么方言啊,我还有事情,告辞了!”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苏毅澜见她突然变脸,连忙跟了上去,追问道:“姑娘是有隐情吗?为何不能对我说实话?”
女子并不回首,一边往前走,一边不耐烦道:“方才那酒楼里用方言的人不少,公子若是对方言有兴趣,何不去问问他们,为何偏追着我一个女子来问,公子不知道男女有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