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澜急走几步拦下了她,不得已,只好道:“实话跟你说吧,他们说的方言我不懂,可我能听懂你说的,但不知这种言语来自何处,实在好奇,烦劳姑娘告诉吧。”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女人眼中立刻露出了一丝掩藏很好的震惊,转而神情变得复杂,漂亮的眸子里明显带上了一丝警觉,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毅澜在她身后道:“姑娘,我想知道的事很简单,已经说得很明了,是什么地方的方言不算多大的事吧?你为何不肯说?”
他从酒楼追出来时,还想老天终于开眼了吧,最近一切都出奇的顺利。
而当对方转回身跟他说话的那一刹那,他甚至对眼前的人生出了一种来自故乡的亲切感。
可实事……却远非他所想的那般。
红衣女子急着去一个约定的地方见人,眼见对方一直跟着,要误了自己的时辰,一时又脱身不得,语气不由急了起来,“公子,您要再这么缠着,就休怪我无礼了。”说完绕开他快步往前走。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与故乡有关的信息,对方这一走,想再找她便如大海捞针。苏毅澜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当下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跟上去,口中一面道:“姑娘,对不住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今天你要不说实话,我就只能跟上你了。”
女子没吭声,前后扫了一眼,发现巷口有人朝这边走来,忽然止步。而后诡秘一笑,回身便往紧跟上来的苏毅澜怀里扑去。
浓郁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苏毅澜一惊,当即绷着脸往后退了半步,正要推开她,就见女人扯着他胸前衣襟,故作惊慌地大声呼救:“救命啊,歹人抓人了,放开我,救命啊!”
说完好似从他身上挣脱开似地推了他一把,往前就跑。
苏毅澜短暂地愣了一瞬,当即明白过来,迈开腿就追。就这时,一阵奔跑的脚步声到了他身后,身侧陡然伸过一把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伴着一声英气十足的暴喝:“光天化日为非作歹,强抢民女,哪里走?!”
苏毅澜飞快瞥了来人一眼,对方是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男子,皮肤黝黑,此时盯着他,脸上俨然一副维护正义的侠义之士模样。
这会没空解释,他一侧身避开了对方的剑锋,继续往前追去。
不想后面的男子也追了上来,长剑一挑又再次拦住了他,喝道:“你这歹人,胆子不小,还追?!”
苏毅澜只好拔出了腰上的剑,一剑格开对方,道:“我不是歹人,你弄错了。”
皇家兵器库里挑来的剑非比寻常,剑锋一扫,在阳光下散出点点光华。男子目光被吸引了去,吃惊地“咦”了一声,立刻收回手中剑,好像忘了为什么要拦下人家,脸色也从刚才的黑云滚滚转晴天,问道:“这剑是个宝贝啊,哪儿得来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还没等苏毅澜做出反应,又立马上前一步,目光紧紧落在他的剑上,难掩欢喜地夸道:“这把剑铸得好,你知道吗,要铸出一把好剑不易啊,首先得有上好的钢料,单有上好的钢料也不够,还得……”
苏毅澜急着追人,见他神神叨叨,虽对他感到一丝诧异,也来不及理会,迅速合剑回鞘,绕开他就要往女子跑的方向追去。
不想那人动作比他更快,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劝道:“哎呀!兄台,别追了,人家姑娘对你无意,何必强求呢。况且,人都走远了呢。”又盯着他的手中剑,说,“你还没回答我呢,先跟我说说罢,你师承何处?怎么得的这把宝剑?我跟你说,我爹从前……”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抱歉,我有急事,下次若有机会巧遇,再说与你听。”
苏毅澜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挣开手,飞速往巷口跑去。
等冲出巷子口,哪还有人影。道上积雪被行人踩踏得坑坑洼洼如一摊烂泥,想凭雪面上留下的脚印追踪也不可能了。
“怎么样?我说人家姑娘早跑了吧,你还不信。”
刚才那大个子也追上来,跟着往街两头瞧。
苏毅澜一见这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若不是你一再拦着,哪能让她跑了?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就不信呢?还跟着我!”
这人听了竟然也不生气,又伸过手来拉他,“好了,好了,别气了嘛。既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坦坦荡荡地说,你追着人家姑娘干啥子哟?”
“……不便相告。”苏毅澜一把拍开他的手。
大个子立刻用一种“就知你编不出来”的表情看着他,停了一下,很大度地说:“算了,看在你年纪比我小的份上,我就不追问了。”
他也没问人家多大,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比自己小。
苏毅澜“嗤”了一声,正要离开,这人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咦!你怎么不问问,我如何识得你手上的剑是一把好剑的?还有,你还没回答我呢,谁赠予你的?”
“怎知它不是购来的?”
苏毅澜不愿跟他解释剑的来历,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大高个终于闭嘴了,双手抱胸,歪着头打量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毅澜心情相当得不好,瞪了他一眼,不等他再开口说话,扔下一句“别再跟着我了!”就匆匆转身往回走,才刚走出一步,耳中立刻又传来那大个子的声音:“喂!别走啊,我还想跟你打听……
苏毅澜脚步停也没停地出了巷子,他也没兴致再回酒楼了,心想反正给了魏荻和芋青银子,吃过东西他俩自会回来,便解开绑在树下的白马独自回宫。
刚踏进云德殿的门,临安就匆匆迎了上来,说冯宇荀找他。
冯宇荀从不轻易进宫,苏毅澜一听顿时感觉不好。
“师父,发生何事了?”苏毅澜入内,见了冯宇荀开口就问。
“殿下。”冯宇荀眉头深锁,“贾勇龙在押送都城的路上畏罪自杀了。”
红衣女子一口气跑出巷口方回头,见对方未追上来,狡黠地一笑,放缓了脚步。
而后迅速上了一辆路过的马车,七拐八拐,中间又换乘了两次,最后在快出城门的地方下了车,看看左右无人,迅速进了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巷。
进去没走多远,便到了一座荒废的院落前。女子入了院子,熟门熟路地径自往里面走,那院子看起来荒凉,内里却并不破败,几间屋子既没有蛛网密布,也未横梁倒塌。
红衣女最后在一间偏厢房前停了下来,轻推开木门,里头一个个头中等,身材微胖的黑衣男子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属下见过大人。”红衣女子对着男人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礼。
男子转过身来,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古铜色面具,看不见神色,说话的声音里浸着寒意,“夏悦,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