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停顿了一下,说:“这件事须得打他个措手不及,你府中人多眼杂,万一有老二埋的耳目,走漏了消息,让人有了准备就糟了,还是把人关到别处稳妥些。”
静了一下,又自语道:“对了,疏儿在他未进宫前见过他,说他自称叫什么来着……苏,毅,澜,明儿让疏儿也出面。”
“公子见过他?”王尚仪道,“那他必定有解释了。”
“嗯。”皇后沉思着说,“弄不好这就是他的名字,这个假老五不仅胆大,还极其狡诈。”
“那天账簿的事,我搜过他的身,应该是给了老二帮忙带进宫了,他俩已经联起手来对付我。”说到这里,杨穆乃捏紧了拳,咬牙道,“这次一定要让他一刀致命!不能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一旦被他翻身,再要找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只要他死了,再想法弄倒老二,这皇位便是我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账簿的事被苏毅澜耍弄了,杨穆乃就恨得咬牙切齿,抬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狠狠道:“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三人在暖阁里又仔细商量了一会,直到临近宫门快下钥时,杨穆乃才离开了青宁宫。
天快亮时,苏毅澜陷入了一个梦里。
一名红衣女子娇笑着倒进他怀里,苏毅澜慌乱地退后半步,试图把她从胸前推开,手碰到人时,触感却肌肉结实,不像女子。
他低头一看,怀里哪有红衣女人,分明是白抚疏。
白抚疏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饱含温柔地望着他。印象中,他还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如三月樱花般粉红的薄唇轻抿着,令他有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一瞬间加重,缓缓低头,凑近……
苏毅澜的喘息渐渐变得粗重,身上某个久未舒缓过的地方开始隐隐地发胀。
……
“殿下,殿下!”
有人在耳边轻轻喊他。
苏毅澜一身燥热地醒了过来,感觉亵裤上湿漉漉,黏糊糊的,平静了一下躁动的心,才起身带着鼻音问:“何事?”
临安站在床沿,隔着白色的床帷轻声道:“殿下,您昨晚吩咐奴婢,早点叫您起来呀。”
晨钟撞击的声音响彻宫闱。
苏毅澜定定地看着窗纸上透着的亮光,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去备点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
“哎!等等。”苏毅澜下榻,将枕边一卷昨晚翻看的兵书搁回桌上,又对临安道,“魏荻呢?你把他叫来。”
“在外边候着呢。殿下,今日您……还去那地方?”
苏毅澜第一次从青楼狼狈回来时,向临安打听去那种地方有没有什么门道,因此临安都知道五皇子最近爱往哪儿跑了。
“不了。”
苏毅澜应了一声,推开窗,发现阳光已经铺到了檐下,房檐上滴水结成的一排长长的冰溜子不时地往下嘀嗒着水珠。他停了一下,又道:“去乐坊。”
“殿下,您可得早些回来呀,”临安提醒着苏毅澜,“今儿除夕,年终祭礼的事还未弄完呢,您末时要陪皇上去宗庙祭祖,酉时宫里还有晚宴啊。”
苏毅澜点了点头。
临安揣着袖子出屋,往浴房走,还在心里嘀咕,“殿下改性子了?自他从庐安回来,不是逛花楼就是乐坊,从前可不这样的啊。”
——
冯宇荀在驿站里闲着也是闲着,便把苏毅澜当初想教芋青读书的任务接了过来。芋青领悟力强,记性好,一段时间后已经能识很多字。
但小乞丐流浪惯了,坐不住。
刚到驿站那段日子,总想着往外跑,冯宇荀怕他惹出麻烦来,不怎么让出门。又耐心地跟他讲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慢慢地收了他的性子。
如今芋青竟也能每天乖乖地在屋里学习几个时辰,倒让冯宇荀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今天除夕,芋青上午把交代的课业完成,想着年节街上热闹,便求着冯宇荀让他出门逛逛,冯宇荀同意了。
离黍街头已经很有过年的气氛,一些小贩挑着担子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芋青穿着一件新袄,在街头东瞧西看,口渴了就揪了路边檐下的冰溜子来啃,很是惬意。
兴许是冰溜子吃太多了,逛着逛着这小子忽然想出恭。这地方离客栈远,回去不便,他找了一名小贩打听附近有没有茅厕,经人指路,便往一条巷子里走去。
还没走近,就看见茅厕外边守着几名壮汉。
那几人见芋青过来,倒也没拦他,只冲着茅厕里面瞧,其中一个还往里面催促了一声。
芋青捂着肚子等了半天,里边的人才慢吞吞地出来了,这人无论年龄和穿着都跟外面的几个壮汉不大一样,芋青无意中朝他面上瞟了一眼,顿时一愣,冲人叫了一声:“王大夫?”
男人疑惑地看他,似乎没认出来。
芋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颈子,说:“王大夫,是我啊,嘿嘿嘿,我穿了新衣,你认不出了么?”
双鬓花白的男人这时才认出了他,“你这小鬼头,咋跑这儿来了呢?”
芋青在盘阳乞讨多年,小镇上只有一家医馆,那儿的乞丐都知道王大夫,也常蹲在医馆外面朝看诊的病人乞讨。
芋青没回答他,一面想往茅厕走,一面又好奇:“王大夫,你怎么在这儿呢,是来都城给人治病么?这么远的路,你……”
旁边的一个壮汉不及他说完就不耐烦地催促那大夫:“碰见熟人了?走吧,等事情办好了再来叙旧。”
王大夫似乎有些畏惧这几个人,略显慌乱地对着往茅厕走的芋青点头道:“是,嗯嗯,我,我走了。”
王大夫好好的来都城做什么,也不像来给人治病的,怪了。
芋青蹲茅厕里还在想这事。
——
“殿下,那头出来一女的,瞧着有些像,要不下楼看看?”魏荻和苏毅澜站在一家叫凝香坊的乐坊二楼栏杆边缘,他指着底下经过的一个红衣女人道。
其实魏荻那天也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更不明白殿下对一个只看过一眼的女人的执着,一上午,这已经是他们来的第三家了。
苏毅澜这几次找红衣女人都是独自行动,结果每次进去都没法仔细寻人,这次把魏荻带上了。
“先等等,”苏毅澜道,“看她要不要上楼,打个正面就知道了。”
清冷的琵琶声,古朴琴声以及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从一间间紧闭的屋子里传出来,缭绕在耳畔。苏毅澜眉心微蹙,指尖轻扣着栏杆,压制着心头泛起的一阵阵压抑感,俯瞰楼下。
女人一袭红色的长裙,摇曳着阿娜的身姿从楼下大堂穿过,直接往后院去了,那身影确实和红衣女像极。苏毅澜吩咐魏荻在这里等他,自己下楼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