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之平还没来得及问是为谁呢,芋青就嘴快道:“昨日殿下就吩咐了,一定要记得准备这道菜的材料,我跟你说啊,殿下对白公子可上心了……”
“芋青,去外面瞧瞧白公子到了没。”苏毅澜及时阻止了芋青的揭露。
潘之平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芋青应了一声,他前脚刚出,苏毅澜后脚按捺不住地也跟着往前院去,心下嘀咕,菜都快上齐了,子堰不会不来了吧?
院子里的枫树已开始换上绚烂妆容,零星点缀在一片绿意中的红叶,在初秋的风里像一簇簇跳跃的火焰。
苏毅澜走过枫树下,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绕过影壁,心跳立时也像那一簇火焰般跳跃起来。
“子堰。”苏毅澜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披风,“怎么才来?”
“有进展了。”白抚疏随他穿过长廊往里走,“我派去的人跟踪了她六天,方才过来报告,说那女人独自进了一个旧院子,不久又出来了,临进院子前回头四望,神色极其警惕。我怀疑那院子有什么玄机。”
“会不会是他们联络接头的暗桩。”苏毅澜神情严肃,“一会儿用过饭,我与你一道去打探打探。”
冯宇荀已经从灶房里出来,正在一个丫鬟端来的铜盆里净手,主客互相行过礼,冯宇荀客气地招呼客人入座。
尽管明显感觉到了徒弟待白抚疏的不一样,而他本人对白抚疏印象也不坏,但冯宇荀只要一想到他身后的皇后,就不免紧张。
但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对这件事,他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甚至在看见苏毅澜隆重对待白抚疏的初次到访时,提出由自己亲自下厨。
芋青原本没打算上桌,被苏毅澜一喊,于是便跟着过来坐下,倒是临安,起初无论如何也不肯违礼,最终在苏毅澜的命令下,才挨到饭桌旁,也只坐了一大半屁股在凳上。
芋青坐到桌沿,又将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对白抚疏道:“公子,殿下早几日就开出了菜单,叫府里精心准备,你喜欢吃什么他都知道,这些菜花了他好些心思呢,今早……”
“哎!打住啊,吃饭吃饭。”苏毅澜怕白抚疏不自在,又打断了他。
旁边的白抚疏半垂着眼眸,没说话,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起来。
苏毅澜看了看桌上,趁大家还未动筷子,将桌上几道菜调了个位置,白抚疏爱吃的都到了他跟前。
桌上余人这时全都当自己是空气,连很没眼力见的潘之平也没了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正好没留意到。
而已经习惯了被苏毅澜特殊照顾的白抚疏,也任由他这么做着。
“真香,冯叔好手艺啊。”潘之平品着一道土豆炖牛肉,评价了一句,又转向苏毅澜,“殿下,那赤琼人的吃食也同我们一样么?”
“有些不同。”苏毅澜略微想了一下说。
芋青从饭碗里抬头,想当然地附和了一句:“那当然是不同的。”
潘之平歪过头看他,“为何?”
“哎呀,你不知道啊?”芋青脸上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我听人说,那里的人会挖人心吃的啊。”
临安也认同地点头,“对,听说特别残忍,还吃人肉呢,而且……”
正低头慢慢品着脆黄瓜的白抚疏闻言,抬眼瞟了一下身旁的苏毅澜。后者转向芋青和临安两个,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那是误传,赤琼人不吃人心,与我们一样有好人坏人,”苏毅澜道,“那里的百姓也一样热情好客。不过,他们更偏爱清淡些的食物,那里河流多,田地大部分是水田,百姓主食以大米为主,比较少吃面食。”
冯宇荀放下筷子,也徐徐道:“这一点我是认同的,每个国家都有善人恶人,赤琼人也是人。澜儿,陛下的病怎么样了?可有好转些么?”
“老样子。”苏毅澜筷子戳在那盘鱼身上,夹起一小块鱼肉,“我昨日去问安,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更糟了。”
“怎么会这样?是入秋又犯的老毛病吧?”冯宇荀问。
“不,”苏毅澜道,“四肢无力,人特别虚,太医院也查不出病因。”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抚疏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眸道:“这病症……怎么好像跟……”
他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见大家都看着他,等他的下文,便又道,“或许是我多虑了,没什么。”
午饭后,白抚疏的手下领着他和苏毅澜去那院子。跟踪的人告诉他们,因为不敢靠近,只远远看见那女人进去不久又离开了,然后便未再见有人从院里出来。
那地方很偏,已经快到北城门,在一条幽长曲折的巷子里面,两侧只有零落的几栋低矮民宅,这个时辰路上鲜少有人经过。
他们留下了手下的人在巷口望风。苏毅澜沿着老旧的土墙攀爬了上去,俯瞰着院落。
“这院子好像没人居住。”白抚疏跟着爬上去,看向里边。
二人先后跳下去,蹲在一丛冬青树后谨慎观察,院子里灰蒙蒙的,看起来很荒凉。
白抚疏指着右边一片荒草被踩踏倒覆的地方,小声道:“你看这里。”
苏毅澜看见了,他率先起身,沿着踩踏的荒草慢慢往里走,这是一座二进的宅子,东西两侧厢房有廊道绕接,廊柱上蒙尘已久,墙角有几个荒弃的花盆。
搜了一圈下来,整座宅院并无一人,仅发现后院东面一间厢房的窗门有修葺过的痕迹,黑漆木门紧闭,但并未上锁。
白抚疏绕到窗前,闭上一只眼从窗缝往里瞧,内里无人,但也并非蛛网密布,久无人居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重新翻修过的。
“有没有可能,她把情报藏在这屋子某处,后面会有接头的人来取?”白抚疏道。
苏毅澜游目打量院子周围,思忖着道:“如果是这样,这间屋子根本不必修葺,这里面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侧过头,见白抚疏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又提醒道,“先别想怎么进屋,万一留下痕迹,打草惊蛇,他们会放弃这个地方,再想追踪就难了。”
“也罢。”白抚疏跟着往院墙边走,“我会安排人日夜蹲守,不管是何人,迟早都要现身。”
苏毅澜先翻出墙,看见白抚疏从土墙一侧跃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等人落地,立刻紧张道:“扭到伤口了?”
白抚疏微微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定是动到伤处了。”苏毅澜盯着他看了一下,下结论道。
“……无事。”
“无事才怪。”苏毅澜语带责备,“方才都同你说了,我一人进去,你老弄到它,很难好的。”
说完瞟了一眼白抚疏的脸色,又换了一个温柔的口吻,“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才跟进去,不过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别老操心,没事在家好好养着啊,我给你那些滋补身体的药可都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