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清楚我的本质。你不该认为我能执念于旧事。我也不会真正挽回过去之事。”叶栀难得地宽慰。
这家伙,则与住持完全相反。
别看他表面上情感丰富,可他的内心实质,还是绝情存在。
他就是难以真心喜欢任何人,更难以真心在乎任何人。
但在某些时刻,这家伙确实会对某些人动真心,只是不大长久。
另有一个好消息是:降临庆州后的叶栀,正在一点点地改变自己的绝情本质。
在可预见的未来里,这家伙终会迎来一个不同以往的全新自我。
“是我太执念!我不该对你抱有期待!”住持极快地恢复了平静。
“为何你要说,我与她的相见,只能是一场悲剧?”了解了住持的真实意图后,叶栀更搞不懂住持的某一句话语了。
“你与她的相见,就意味着离别结局的出现。你还没能力去更改结局,所以我不得不使你知晓,你自己现在还没找到那种修改能力。”
“为什么你不从一开始就直接告诉我这些事情,非要委婉地拖延到现在?”叶栀怪罪住持的不直接。
“那样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糕。”住持太了解叶栀了。
“现在就不糟糕?我不仅没找出那种能力,还间接地害死了嫕嫕,害死了那么多的庆州无辜生灵。”叶栀对小萝莉的关心程度,远高于他对百合纹裙女孩儿的关心程度。
“生灵数目,只是一种算术单位。想大就大,想小就小。”住持把生灵比喻成了数字,可随意抹消增减的数字。
“难道咱们可以为了一个不一定挽救回来的熟悉女孩儿,间接地害死大量的无辜生灵?不应该!”叶栀指责住持的漠视生命。
“叶公子,你我可皆不是良善之辈。你若处于我的位置,你会比我杀死更多的庆州生灵。”
“可你就那么想让那个女孩儿与我幸福重聚吗?你宁愿为了她的一人幸福,而主动害死整整一座城的生灵性命。”
“我的眼里,只有她!没有其它人!只是我知道,我的目的,绝不会实现。因为你不会真心地拯救她”住持偏执地答。
“我又没说自己不会拯救她!我仅仅是还没有那个能力而已。”
“就算有那个能力,你要拯救的,也只是你自己。”
“胡扯!”叶栀不肯接受住持的话语。
“你若不会自己着想,庆州故事可能就不会存在。”
“什么意思?”
“你放不下心中的念,所以降临到了庆州;你舍不下心中的恋,所以接触到了压嫕嫕;你弃不下心中的愿,所以遇见到了庆州事;你忍不下心中的怒,所以——”
“够了!别再说了!”叶栀被说中羞愧的心事后,不礼貌地打断了住持的说话,接着又为自己辩解道:“这不是我自己造成的错!这是你们施加给我的错!”
“你瞧瞧你自己,到现在,都不肯怪罪你自己。你把自己的一切错误,都丢给了别人,自以为对,不可一世。”
“话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只想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叶栀低下头,又低语道:“曾经,我犯过许多的错。但你知道,我为何到现在,都能问心无愧吗?我虚心地接受了自己的所有过错,并认真地加以改正,不逃避,不放弃。有错必改。”
这是叶栀的真心话,也是叶栀的人生原则之一。
人嘛,总会犯下许多错误,在所难免。关键在于:自己愿不愿意负责过错。
为什么叶栀从不后悔于往事?因为他有错必改。
可雏菊(黑化)就是一个错,想改却改不了。
“错事就是错事。你以为时间足够,就能推翻这一切?”住持的原则与叶栀不同。他坚信事实注定论。
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再怎么补救,也弥补不回。
“叶公子,我不同情你。我只同情那个女孩儿。那女孩儿做了太多的努力,一心只想为了你而变好。如此的努力改变,太卑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恋?爱得卑微到了骨子里。”
“她是一个傻姑娘!”
“确实是一个傻姑娘,不值得你我来同情。”
“你我都会为她的事而感到怜悯”叶栀想起了百合纹裙女孩儿的努力改变,不禁悲戚。
“那女孩儿期许错了人。她的期许,只会是一场空欢喜。”住持继续下棋。他又要将军了。
“骰盅还未扬开。谁胜谁负,都没注定。”叶栀跟着下棋。
棋局之外的某场弈局,已被演变为了大赌局。叶栀正跟过去的自己对赌。胜负还未揭晓。
似乎就没有过弈局。所谓的弈局,只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它不断推动叶栀主动进入大赌局之中,从而进行最终的自我对赌。
“你真的愿意,做她的救赎者?”住持断句,以示强调。
“我不能保证自己能一定拯救她。我只能保证自己绝不后悔。”
“就算拯救出来了,又能怎么办?(恋爱)继续往前走?你们这样的爱恋,继续往前走,还能撑得了多久?”
住持明白:叶栀的心里,早就住进了另外的女孩子。
这第三者插足的爱恋,已经撑不了多久。
“重聚总好过离别。”叶栀有自己的答案。
“叶公子,你这一生里,人来人往,难有定客。分离,总是多过合聚。”住持似乎看见了叶栀的一生命运走向。
“那也比空白人生好!”叶栀不愿拥有空白人生。
“将军!”住持这一次没有撤子。他不想再下棋了。
“我输了!”叶栀撤下了自己的“帅”。
“你我间的最后一次谈话,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叶公子,此时,我只想向你索取先前的某一个问题的答案。”住持抬手,停住了行驶中的彩云雕车。
“什么问题?”叶栀起身,准备离开马车,前去面对那必将到来的“庆州之夜”。
“她配得上你吗?”住持重提了百廛所里的那个问题。
叶栀突然沉默,没有及时答话。
配?不配?这是一个说不出口的答案。
“或许你该抛硬币。硬币会告诉你答案。如果想抛第二次,那答案就更清楚了。”住持提出了一个良好的建议。
这个建议,也曾被小魔女提出过。
“我拒绝回答!”叶栀离开了马车。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叶公子,请珍惜现在的狼狈时光吧!趁你还是人类的时候。”马车内,住持说出了这场谈话里的最后一句话语。
话语饱含情感。可惜他没说给叶栀听。
“你这样的存在,终究要离世。久远的未来后,没有抉择。梦总该会清醒。天地苍苍,人生哀哀。
永别了!至尊的神明大人!”
住持在车内悲寂自语。
他伸手,旋转了象棋棋盘。红旗一方,变成了他自己。
最终,住持还是输了。赢不了!
这场棋局里,被绝杀的,始终只是住持一人。
住持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稳操胜券,可那是假象。
真正的“叶栀”,远比住持想象得还要可怕。
就算更改了棋盘规则和棋局玩法,住持的每一步,依旧被“叶栀”压制得死死,毫无胜算。
“我输了!”住持在棋盘上,低头,撤子,认输。
庆州故事里,输方究竟是谁?不明而喻。
此时,庆州城上空的雨,停了。
马车外,有人心里的急暴雨,却刚开始下,灌天注地,风呼雨啸。
那人在那灌天注地的急暴雨中,找寻不到了自己的旧世过去。
过去的时光,是很珍贵的回忆。为何要把它故意丢弃!
“你到底是谁呢?”叶栀在无雨的街巷中、急暴雨的内心世界中,抬头,悲伤地问。
离开马车后,叶栀的那些具体性的旧世细节回忆,又被突然涌现的紫金色火焰所迅速抹除。
这家伙的旧世记忆里,又丢了许多的旧世爱恋细节,但就是丢不了那个爱穿百合纹裙的害羞女孩儿。
你说,他该爱她有多深?
可那女孩儿真的不错。谁要是遇见(她),谁就会喜欢(她)。
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世人都说那叫“星眸”。星眸?真有那东西吗?不知道!叶栀只知道:她的眼里,总倒映出了他的身子。她的
眼睛,含了他,才好看。(注:星眸,是旧世里的一种奇异之物。传说:它只出现于最美丽之女子的眸孔中。)
她常在花海中练舞。衣裙像蝴蝶,流发似轻花,姿嬿体妧,空灵惊世,美好得就像是一个可爱烂漫的小仙女。
总有那么一瞬间,在旁教导的叶栀,忽然就会生出了一股名为“恋爱”的神奇感觉。
或许恋爱就是那么一回事:某个美好的时刻,忽然间心动。不管缘由。不问目的。
谁能说出个所以然?
她喜欢讲“初相遇”。单单一个“初相遇”,就足够使她热爱一辈子。超级傻姑娘!
她还爱对叶栀叨嗑:“君喜我惜,君悲我忧”。尽管古文没学好,她就是爱跟他叨嗑那句自创的惜君词。
她在叶栀面前,总是那么热烈无畏,完全不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你瞧,只需几句不多的话语,便能足够描绘出她的不错。
漂亮,害羞,痴情,主动。多么棒,多么美好的小姑娘!有人抢都抢不及,怎么还能狠心抛弃她?
但就有人狠心抛弃了她!
那个狠心的家伙,不仅抛弃了她,还让她白白苦等了两个世代。真是个人渣!
现在,那人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该,想尽力去补救,只是时间已经晚了。
庆州之夜快降临了。百合纹裙女孩儿可能就要没机会存活了。
叶栀只有一成的把握,解救下痛苦中的女孩儿。他真能成功吗?
若不成功的话,他和她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永也挽不回。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带她去看那初春里的最后一场山雨。雨中的山林,颇有几分苍美。有她,最美!”
街巷中,主人格借了叶栀的口,细细地讲。
叶栀受这话语刺激,紧攥住了自己的手,就像攥住了成功的机会。
这家伙从不预言失败。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他也会拼命争取。
他终是决定解决庆州之夜了,也终是要去挽救那个百合纹裙女孩儿了。
决心已定,天下无拦。
帝国历一一三年,四月四日,戌时。庆州迎夜,生不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