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手上有道衍这个烫手山芋,现在又多了个宁喜全,皇太孙性命危在旦夕,他不敢知情不报。
听完蒋瓛的报告,朱元璋脸上冷得刮得下霜来。允熥对老四的疑忌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老四下作透顶,表面恭顺八面玲珑,暗地里包藏祸心,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弑君弑父都不在话下。
朱元璋问道:\\\"宁喜全真的是朱棣的人吗?\\\"
帝王家事,谁沾边谁死。蒋瓛避而不答,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解药。\\\"
朱标已经没了,允熥再有个三长两短,朱元璋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他整夜整夜沉溺于痛苦的悔恨之中,如果不是一时兴起打了允熥一顿,允熥怎么会跑出龙兴宫,不跑出龙兴宫怎么会被人下毒?
朱元璋厉声喝道:\\\"把宁喜全带上来!\\\"
宁喜全披枷带锁被拖了上来。
朱元璋忧心如焚,对别的事一概不问,\\\"夺魂丹从哪来的?老实交代!\\\"
\\\"我说出来,皇上能饶我不死吗?″
\\\"可以。朕说话算话,只要你交出解药,放你一条生路。″
\\\"请皇上起誓。\\\"
\\\"朕起誓!\\\"
宁喜全道:\\\"南京栖霞寺有个小沙弥叫广昌,是菩提揭摩喇嘛的徒弟,丹药是从他手上传给我的……\\\"
不等他说完,朱元璋便叫道:\\\"蒋瓛,你亲自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菩提揭摩!\\\"
\\\"是!\\\"蒋瓛领命而去。
朱允熥声息全无躺在榻上,气息越来越微弱。
朱元璋肝肠寸断,眼睁睁看着他,等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二天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刚眯上眼睛打了个盹,刘福祥压低嗓子叫道:
\\\"皇上,蒋瓛来了!\\\"
朱元璋腾地从床上跳下来,茫然四顾,\\\"你说什么?\\\"
\\\"蒋瓛来了!\\\"
\\\"传!\\\"
蒋瓛一身玄色束身衣走进来。朱元璋急不可奈叫道:\\\"怎么样?\\\"
\\\"拿到了!\\\"
朱元璋将解药捧在手上,如获至宝,连叫:\\\"好好好!好好好!我儿有救了!我儿有救了!\\\"
说着,两行热泪涌下。
北平。红砖碧瓦,绿树宫墙,巍峨的燕王府静静地伫立着。
燕王朱棣正躺在藤椅上小憩,朱高炽慌慌张张跑过来,\\\"爹,南京来人了!\\\"
朱棣慌忙迎了出去,是翰林院编修黄子澄。
\\\"黄编修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黄子澄略拱拱手,\\\"奉皇上囗谕,召燕王到南京有要事相商,旨到即行。\\\"
朱棣十分诧异。黄子澄轻车简从悄咪咪到北平,现在又走得这么急。
\\\"是南京有什么事呜?\\\"
\\\"没有!\\\"
\\\"父皇身体还好吗?\\\"
\\\"很好!燕王请!\\\"
朱棣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门外几十个人站着。朱棣是个练家子,略看了一眼,便知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人人以一敌百。
朱棣翻身上马,往南京而去。一路跋山涉水,穿州过县,十五天后到了南京,进了龙兴宫,一切如常。
朱元璋正襟危坐,双目微闭着。
朱棣原以为是老爹有恙,所以才急召他回京,叫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朱元璋睁开了双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漠然。
蒋瓛己经审得清清楚楚,宁喜全就是朱棣布在宫中十来年的眼线,轻易不启用,一经启用就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朱允熥服用了解药,算是性命无虞了,但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在龙兴宫中休养,哪也不能去。
\\\"父皇叫儿臣到南京来,是有什么事吗?\\\"朱棣左看看右看看,帘子后面影影绰绰似有人在走动。
\\\"你还有脸问?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儿臣……儿臣……怎么啦?\\\"
朱元璋扬起下巴,\\\"宁喜全是谁?\\\"
\\\"啊?\\\"朱棣的脸瞬间青一阵白一阵,\\\"儿臣不明白父皇说的什么……\\\"
\\\"带上来!\\\"
宁喜全低垂着头被押了上来。
一见之下,朱棣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宁喜全潜藏在宫中很多年,传递了很多要紧的消息,没想到这次露馅了。
朱元璋摆摆手,宁喜全又被押了下去。
朱棣自知理亏,张口结舌,\\\"父皇,我…我…\\\"
\\\"真有你的!\\\"朱元璋手上捏着一个玉杯,倏地朝朱棣砸了过去。
朱棣头一偏,玉杯狠狠地砸在柱子上,碎了一地。
朱元璋气得发疯,\\\"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你究竟想干什么?\\\"
\\\"儿臣……儿臣……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朱元璋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捂住胸囗猛烈咳嗽,朱棣蹭过去蹲在朱元璋脚下问:\\\"父皇怎么啦?要不要传太医?\\\"
朱元璋奋起一脚,厉声骂道:\\\"畜牲!滚开!你就这么盼着咱死吗?\\\"
朱棣被踹得老远,双膝跪地趴在地上。
"抬起头来!"
朱棣抬起头,猛看见朱允熥就站在面。
朱允熥脸色苍白,双腿虚浮,整个人都像漂浮着,毒药严重地摧残了他的身体,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是不是己经死了。
"四叔别来无恙?"
朱棣尴尬得无地自容,爬了起来。
朱允熥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四叔好手段。侄儿对四叔一向敬重有加,做梦也想不到四叔下这样的狠手。亏得我爹临死的时还说四叔是最可靠的。四叔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放侄儿一条生路的。"
朱棣如堕云雾之中。
他虽远在北平,却耳聪目明,隐约听说朱允熥中了毒,现在猛听朱允熥这样说,惊道:
"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我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朱允熥冷笑:"四叔不用装了!宁喜全一五一十都招认了!"
"招认什么?"
“哼!四叔,侄儿敬您老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您老如果真想要这储君的位子,侄儿愿意让贤。四叔何必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呢,若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朱棣指着胸口,"莫非你在说我指使宁喜全下毒害你?"
"不是吗?"
朱棣一跳三尺高,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小兔崽子,少血口喷人!你想害我就明刀明枪来,用不着往我头上叩屎盆子!"
朱元璋拍案而起,"谁扣屎盆子了?宁喜全是不是你的人?"
"是!"
"你为什么在咱身边安眼线?"
"跟爹学的!爹不也在我府里面安插人了吗?"
朱元璋被怼得哑口无言,唰地一声拔出一把剑朝朱棣扑过去。
朱棣大骇,绕着柱子急走,一边走一边嚷道:"少污陷我!宁喜全是我的人不假,但他干的事与我无干!你要杀我就杀,用不着编排我。“
朱元璋愕然,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