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命朱椿起草文告,发往沿海各州县,命令在一百日之内,一切盐帮即日起就地解散,凡做过海盗的一律自首,朝廷既往不咎,逾此期限者格杀勿论。
蓝玉知道朝廷这招没丁点卵用,打发蓝平和蓝闹到台湾征兵。
朱允熥一心等着盐帮和海盗放下武器改邪归正,但是等来的却是他们的反扑。
他这才彻底明白,和这些亡命之徒讲仁慈,就是对牛弹琴,小人畏德不畏威,只有依靠武力手段,才有可能肃清盐帮和海盗。
第一步是撤换沿海各省水师指挥使。
命全宁侯孙恪接管江苏水师。
命景川侯曹震接管浙江水师。
命鹤庆侯张翼接管福建水师。
命全宁侯张通接管山东水师。
命普定侯陈桓接管辽宁水师。
命普宁侯曹泰接管广东水师。
这些人全部是蓝玉的铁杆部下,六省水师十万人、福建驻军五万人、台湾新军六万人,共二十余万人,全部归蓝玉节制。
蛰居数年之久的蓝玉忽然走到了前台,权势之盛无人能及,朝野为之侧目。
这种布置,连蓝玉的女婿朱椿也看不下去了,劝谏道:\\\"皇上这样倚重凉国公实为不妥,俗话说人心难测……\\\"
盐帮和海盗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能以暴制暴。
不用蓝玉,南寇不除。
用蓝玉,又群情汹汹。。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是笃定蓝玉不会反,蓝玉虽然桀骜不驯,但是重情重义
二是有燕王朱棣在,只要这两个杀神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朝廷就不会有事。
一百天很快过去了,自首的盐帮和海盗寥寥无几。
朱允熥在最后期限到来时,命令以武力清剿盐帮和海盗。
蓝玉早就枕戈待战,一接到命令,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扑向了猎物。
东部沿海六省的清剿行动同时开启。
蓝玉则坐镇福州居中指挥。
正规军倾剿而出,盐帮根本不是对手。沿海六省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盐帮分子被处决。
蓝玉亲自坐镇的福建杀戮最重。陈祖义的弟弟陈宗义在福建沿海一带拥有1800名部众,被蓝玉一举擒获。
陈宗义请降,蓝玉不许,将陈宗义剥皮实草悬挂在福州城门之上,1800名盐帮成员被集体枭首,脑袋被装进上百个大瓮中用盐腌制,尸体则堆积起来,浇上蜡油,放火焚烧,整个福州城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宛如人间地狱。
陈祖义本是广东人,早年流落到马刺加以后,凭着出色的胆识,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盗,鼎盛时期拥有战船八百多艘,手下十二万余人,从日本到吕宋到爪哇到马六甲到暹逻的漫长海域,都在他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是名符其实的海上霸主。
洪武年间,广东福建一带饱受陈祖义侵扰,朱元璋悬赏50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最终无功而返。朱元璋办法用尽,最后只得禁海了事。
陈宗义惨死,陈祖义立即展开报复。
建威三年二月,暹罗使者从海路来朝,三艘贡船被陈祖义打劫,船上官员、水手全部被扔到海中。
三月,陈祖义率二万余众登陆占城国大掠而去。
南洋各国向大明上表求援。
四月,陈祖义率部登陆琼州岛,宁海卫守军寡不敌众,1800人全部战死。陈祖义将岛上防御工事尽数摧毁后,扬长而去。
五月,陈祖义出其不意攻入广州湾,杀死官兵700余人后火速撤离。
……
陈祖义这种麻雀战术令明朝守军防不胜防。
数千公里漫长的海岸线需要分兵防守,而陈祖义只需要重点突破。
陈祖义虽然捞不到什么好处,但他强大的破坏力给明朝造成了沉重的损失。
在和陈祖义的较量中,大明朝廷再一次落了下风。
朝中很多人主张在沿海地区划出一百里的无人区,实行坚壁清野。
朱允熥坚决不同意,这泥马就是加强版的闭关锁国。
蓝玉向朝廷建言,亲自从云南带两万兵取道暹逻,由陆路攻入马剌加,捣其巢穴。
朱允熥有些心动,又十分担忧,道:\\\"暹罗气候炎热山高林密瘴疠盛行,我军到了那里很难适应。\\\"
蓝玉道:\\\"我年轻的时候与沐英一起平定苗蛮作乱,就曾深入缅甸、暹罗,中原人的确不适合那边的气候,但云贵一带的人没有这种问题。\\\"
\\\"今时不同往日,舅爷虽然神勇,但毕竟上了岁数了,身体没法和年轻时相比,还是算了吧。\\\"
蓝玉一把抓住朱允熥衣领子,单手举高高,\\\"我虽然老了,但收拾陈祖义这种瘪犊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你点头,我去云南带了沐晟,就能割了陈祖义脑袋回来,你信也不信?\\\"
朱允熥叫道:\\\"姥爷快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成什么体统?\\\"
蓝玉轻飘飘将他放下来,气都不带喘一下,道:\\\"我一生不尝败绩,不灭了陈祖义,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就让我去!\\\"
\\\"舅爷,路实在太远!\\\"
\\\"有多远?比捕鱼儿海还远吗?\\\"
\\\"此事干系重大,舅爷容我三思。\\\"
蓝玉嘟囔了一声,自顾自走了。
朱允熥心里犯起了嘀咕,北虏南寇都是不对称战争,一个是在草原上来去如风,一个是在大海上来去如风,对方总是处于攻势,我方总是处于守势,打来打去就成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与其说是在打仗,还不如说是在熬国力,南北两根绞索一起发力,终于断送了大明帝国的性命。
借道暹逻直取马刺加,也只有蓝玉这种疯子才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过了两天,蓝玉又来纠缠,执意要到云南去。朱允熥好话说尽也无济于事,只得勉强答应。
\\\"舅爷要带什么人去?\\\"
\\\"带篮平、蓝闹去就可以了。\\\"
朱允熥叹口气道:\\\"舅爷路上小心。\\\"
\\\"知道。\\\"
朱允熥写了封手令交给他,道:\\\"舅爷需要钱粮兵马,就凭这封手令在云贵川征调。仗打得赢就打赢,打不赢就班师回来。\\\"
\\\"晦气!你这是什么话?\\\"
过了两天,蓝玉带着蓝闹、蓝平启程。朱允熥骑着马,一直送到燕子矶。
蓝玉勒住马:\\\"你回吧,不必相送!\\\"
朱允熥哽咽道:\\\"舅爷多派人送信回来。\\\"
蓝玉定了定,一甩马鞭疾驰而去,背后是滚滚的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