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椿多次劝说无果,一个月后,近十万人的北巡队伍浩浩荡荡由金川门出了南京内城,向着北方而去。
随行的有:
燕王世子朱高炽
曹国公李景隆
开国公常升
景川侯曹震
鹤庆侯张翼
沈阳侯察罕
吏部尚书骞义
户部尚书夏元吉
兵部尚书陈福来
刑部尚书何秉章
礼部尚书许浩文
工部尚书郭槐
监察御史怀恩
大理寺卿陈轸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朝廷高官显贵几乎倾巢而出。
六部、监察院、大理寺、五军都督府一多半的官吏随行。
锦衣卫调走了一半。
京军五营调走了一半。
大半个朝廷都在北巡队伍里。
此去北平,注定掀起巨大的波澜。
朱椿站在金川门下,望着巨龙一样的队伍渐渐远去,神色冷峻肃穆。
朱允熥则坐在九龙玉辂辇中闭目养神。
蒋瓛散布出去的消息正四处发酵,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短短一个来月,田价从二十七两银子一亩降到了二十四两,又降到了二十二两;房价则普遍降了两成;相反的,粮价、布价、盐价闻风涨了三成。
朱允熥不澄清、不回应、不否认,任由迁都传言四处传播。
随着北巡队伍的离开,更加印证了传言的真实性。南京城里更加人心惶惶,房价、田价一个劲往下掉。
踏上了宽阔笔直的新修官道,路面平整如镜,道路两侧绿树成荫。如此美景,随行的高官显贵却无心欣赏,一个个惴惴不安想着自己的心思。
假如真的迁都,那就亏大了。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家业人脉都在南京,谁愿意背井离乡跑到北平去?
北平行都司指挥使衙门。
指挥使张昺正紧张地忙碌着。
皇上的北巡大军已经到了徐州,再有四十来天就要抵达北平了。
北平城近四十万人口,粮食本就短缺,一下子来了十万人,粮食从哪里找?
这可把张昺愁坏了。
还有一件要命的事,北平城里故元宫殿残破不堪,就是简单修缮一下也来不及了,皇上来了住哪?
上书朝廷,大半个朝廷在路上。
张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幸好这时候,皇上的御批到了,叫北平行都司不必忙乱,严禁铺张浪费,一切从简办理:
圣驾和燕王世子、曹国公、开国公住在燕王府。
六部堂官住在布政使衙门。
监察院、大理寺的官员住在按察使衙门。
几个侯爵住在指挥使衙门。
京军三万人驻扎在北平城外。
锦衣卫六千人驻扎在北平城内。
皇上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最令欣喜的是,北巡大军自带粮食,不吃北平一粒米。
张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整个北平城都紧急行动起来了,城内整修房屋清扫街道,城外兴建营房。
建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在经过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北巡大军终于抵达北平城郊。
北平城军民人等十余万人打开城门喜迎圣驾,争相一睹少年天子的风采。
朱允熥神采奕奕,骑着高头大马在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簇拥下,率北巡大军由安定门入城。
"万岁!"
"万岁!“
\\\"万岁!"
人群中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朱允熥频频挥手致意。
人群则报以更疯狂的呼喊声。
按照古代的礼制,天子出行,是要戒严的,根本不可能让老百姓到皇上的真面目。
可是朱允熥不许,他要让北平的老百姓亲眼见到大明的皇帝是何许人。
可这样苦了蒋瓛,为了确保皇上安全无虞,他事先做了无数预演,数千锦衣卫随时保持警觉。
就在蒋瓛无比紧张的时候,朱允熥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瞪目结舌的动作,只见他翻身下马,自顾自大步流星走向人群。
北平行都司指挥使张昺眼疾脚快,跑到朱允熥前面去,低声叫道:\\\"皇上,皇上这是干什么?\\\"
蒋瓛惊呆了,亦步亦趋紧紧跟着,伸出双臂护卫在左侧,口中不停说着:\\\"皇上请留步。\\\"
朱允熥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李景隆、常升几步跑上前来,伸出双臂护卫在右侧。
朱高炽慌慌张张跟着后面小跑。
沸腾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大明天子。
朱允熥快步走到人群前。
在他面前是一个中年汉子,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小脸圆乎乎的,像刚剥出来的鸡蛋,又白又嫩,小嘴撅着,粉嘟嘟的。
朱允熥粲然一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卷卷的头发,又拍了拍她小脸蛋。
小姑娘抿着嘴昏,水汪汪的大眼睛报以灿烂一笑。
朱允熥又快步返回,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人群中响起声声惊叹。
整个北平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沉寂了几十年北平城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悦。
朱允熥、朱高炽、李景隆、常升 、蒋瓛住进了燕王府。
常升抱怨道:\\\"千金之子不垂堂,更何况贵为天子?皇上刚才的举动太冒险了,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那可怎么办?\\\"
朱高炽、李景隆也跟着附和:\\\"皇上刚才把臣等吓坏了,今后万不可如此。\\\"
朱允熥赧然一笑,他也闹不清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想了很久,才猛然惊醒,那个小女孩娇憨可掬的模样儿,酷似前世的小外甥女。
刹那间,他的心里升起一丝酸楚。
北平的市井小民从前常常见到燕王身着短装,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小巷转悠。
燕王走了,皇上来了。
燕王平易近人,皇上比燕王还平易近人。
茶楼酒肆,大街小巷,皇上的传说不胫而走。
皇上年轻英俊,身高八尺,气宇非凡,步履如风,吐气若兰,活脱天上神仙下凡。
更让北平人兴奋的消息是,皇上将把都城迁过来!
朱允熥根本没料到,甫一亮相,就赢得了北平人心。
他的胸中燃烧着雄心壮志。
北平,我来了!给我十年,我要将你打造成世界上最璀璨的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