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子煜和马湘兰二人,此次乃是初次会面。起初,他们彼此之间稍显拘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氛围。然而,随着时光悄然流逝,这种拘束之感逐渐消散。渐渐地,两人开始畅所欲言,话题如潮水般涌来,无论是否重要,皆可娓娓道来,毫无遮掩之态。
只听得马湘兰以娇柔之声询问:“项大人呀,您说说看,那位从京城而来的老爷,究竟姓甚名谁呢?”项子煜见状,故意佯装出恼怒之色,回应道:“哎呀!方才老爷刚刚提及过,怎地这么快就忘却啦?”接着,他郑重其事地再次重复道:“我再讲一次,你务必要牢记于心哦。此位老爷姓许,乃言字旁的那个‘许’字,人称许老爷,切不可再度遗忘了哟。倘若再忘,我可是分文赏钱都不会赐予于你的。”
闻听此言,马湘兰不禁心头暗笑。想她身为久经风月场、见多识广的花魁,在这繁华热闹的南京城中,各类高官显贵自是见识颇多。对于今日项子煜所宴请的这位许老爷的背景来历,她心里其实已然明了,但仍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遂继续追问道:“这许老爷到底位居何等官职高位啊,竟能让项大人心甘情愿、如此殷切地上赶着去讨好巴结他呢?”
项子煜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思忖着。巴结攀附权贵这种事虽说并不罕见,但若是如此轻易就被他人识破,那可真是令人难堪至极!这送礼结交其中的门道甚多,没想到竟会被区区一个妓女给看穿,这着实令项子煜感到十分郁闷。
他不禁心生疑惑:莫非自己在外貌和行事风格上真有那么明显的破绽,以至于让人一眼便能瞧出他是那种依靠行贿来谋求晋升的卑鄙小人?然而,项子煜对自身的形象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认知——他自认为生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活脱脱就是一位清正廉洁的好官模样啊!
想到此处,项子煜忍不住开口说道:“哦?马女史又是如何看出我有意巴结这位许觉许老爷的呢?我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讲过,这许老爷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而已,说不定今日前来乃是有事相求于我的呢。”
只见马湘兰那细长如柳叶般的眉毛微微向上挑起,瞬间便带动了她整张面容的表情变化,显得格外生动鲜活。明明此刻她面带微笑,但那笑容之中却透露出一股清冷之意,仿佛是在无情地讥讽嘲笑一般。
“大人难道不知晓我这倚翠楼究竟是何所在之地么?
来到此处之人,虽说不像那些私娼妓寮里的客人般急不可耐、如饥似渴,但总归也是为了能亲近美人、尽享鱼水之欢,好让自己逍遥快活一番罢了。
哪曾见过像您这般与众不同之人啊!
不为自身快活而来,反倒眼巴巴地踏入我这倚翠楼,与妾身我就这么干坐着,仅靠一盏香茗打发时间闲聊着,竟是专为那位从北京城远道而来的许老爷跑腿办事、牵线搭桥来了。”
听完马湘兰这番夹枪带棒的讥讽话语之后,项子煜却并未感到有多少窘迫和难堪之意。
毕竟,连想出替太监拉皮条这种缺德招数的事儿他都能干得出来,又怎会因这点儿言语上的嘲弄便轻易脸红害臊呢?
恰恰相反,只见项子煜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
通常而言,为官者首要条件便是容貌需得端正出众才行,如若不然,那相貌奇丑无比的钟馗又如何能够当上掌管地府生死簿的鬼判官呢?
此刻,马湘兰瞧见项子煜一副仙风道骨、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子模样,不仅没有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动怒生气,甚至还甘愿放下身段迁就于她,于是乎,原本心中的些许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就连性情也变得温婉柔顺许多。
紧接着,她轻启朱唇,唤来一直静静站在身旁伺候着的小丫鬟。
“翠儿啊,快快过来给项大人再添些茶水。”
项子煜心中暗自思忖,像眼前这般的花魁,通常都是依仗着自身那过人的才情和迷人的容貌,从而养成了一身傲气。
想要收服如此女子的心,可绝非易事,非得下一番水磨工夫不可。
要知道,这倚翠楼背后的势力可不是他区区一个六品主事能够轻易得罪得起的。
想到此处,项子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用一种文质彬彬的语气缓缓开口道:“湘兰女史呀,难道您真觉得自己的风姿绰约未能让在下心动么?实不相瞒,在下亦是有着一颗怜香惜玉之心呐!自从踏入您这倚翠楼的那一刹那开始,我的目光便被您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所吸引,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迷障一般,怅然若失,难以自拔。”
说罢,项子煜那双炽热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马湘兰,那眼眸之中流露出的分明就是一种真挚而深沉的情感,仿佛那便是世间最为纯粹、最为美好的爱情。
诚然,为了能够成功预约到这位艳冠群芳的马湘兰姑娘,项子煜着实花费了不菲的钱财,但他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能与这样的佳人共谱一段风花雪月般的浪漫恋情,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马湘兰微微仰首,美眸流转间,轻易地捕捉到了项子煜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灼热之意。她朱唇轻启,娇声笑道:“公子这般炽热目光,奴家又岂会感受不到呢?但既然如此,公子却为何要将奴家拱手让人呢?”
项子煜闻得此言,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大半。
他暗自思忖道:唉!这又能如何?还不都是为了自己那光明无限的仕途前程嘛!若非如此,本官一踏入这房门,便会如饿虎扑食般将你这迷人的小娘子强行霸占了。
虽是这般想着,但项子煜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缓缓开口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那位许老爷乃是我从远方请来的贵客,身为东道主,我自当尽地主之谊,展现出应有的待客风度才是啊。”
然而,马湘兰何等聪慧之人,她怎会不知项子煜这番话不过是托词罢了。
尽管她深知自己此时所处的境地确实如同被当作一件用来招待客人的物品一般,但以她那高傲的心性,又怎能容忍他人如此直白地说出口呢?
于是,只见她柳眉微蹙,嘴角上扬,略带讥讽地回应道:“哦?原来如此啊!真是难为公子您这位堂堂的六品官员了。您头上那顶乌纱帽,即便在繁华热闹的金陵城中随意一掷,想必也能发出清脆响亮之声呢。如今竟然不惜拿奴家这弱质女流去讨好来自京城的权贵老爷,这可真称得上是热情好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