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通整个身形高高地悬挂在大树上,手腕皮脱肉裂,大木箱坠得骨节咔咔作响,苦不堪言,便急忙说道:
“老夫孝敬你一百个响头,外加五十锭金元宝如何?”
“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二十颗明珠,一把宝剑,一百锭金元宝,三十六个响头,少一点都不行!”
“小英雄,你这不是投井下石,存心敲我的竹杠么?”
“不错,我今天就是要狠狠地敲你一笔!”
脸色一正,又道:“不过,你万事通不必大惊小怪,愿意就成交,不愿意就拒绝,我绝不强人所难。”
伸手一拉白琴姑,道:“琴姐姐,咱们走,让这个财迷鬼在这儿喝西北风,暴葬荒野吧。”拂袖拔步欲走。
此时,万事通痛苦难忍,二人一旦不肯赐助,必是死路一条,连忙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小英雄,别忙走!千万别忙走,有话咱们慢慢商量。”
微微一顿,他俯望着脚下-的大木箱,道:“在蛇谷时,咱们的交情不浅,算不得是外人,难道一点折扣也不能打?”
“半点折扣也不能打!”黄子辰声音冷傲而又坚决。
万事通深知处境艰危,当下垂头丧气地说道:“罢,罢,罢,我万事通今天认栽,答应你全部的要求,请快出手行事,老夫早脱危险。”
黄子辰嘿嘿一阵冷笑,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钱不要命,归根到底,还是命值钱!”
右手往前一伸:“要想活命,先把珠宝、宝剑奉上。”
“明珠、宝剑珍藏在蛇谷之内,未曾随身携带,敢请小英雄恩准,日后定当送上,我万某人有诺必践,绝不食言。”
黄子辰双眉一挑,道:“不行,我不信任你,绝不赊欠。”
万事通闻言,脸上掠过一抹绝望的阴影,二目老泪盈眶,一副英雄末路的惨相,可怜至极。
琴姑道:“子辰,他今天没有带在身上,就让他以后送上,反正就凭他的那点功力修为,想赖也赖不掉。”
黄子辰不爽地伸手往万事通怀里一摸,空空如也,打量了他的包袱,也未见宝剑,当下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当下冷冷说道:
“看在琴姐姐的情面上,姑且网开一面,给你行个方便,就以后给我送来吧。
我可有言在先,下次见面时,如不乖乖献上,小心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说罢,纵身而起,双手伸缩间,绳索已断,“咚”的一声,万事通摔落在地。
接着,黄子辰右手一扬,猛劈一掌,只听万事通“哎唷”一声,麻穴已解,挺身一跃而起。
万事通眼巴巴地望着满满一箱子财宝,慨然良久,不住地对天长叹。
“怎么?你心疼?舍不得这一箱金元宝?”
“啪”话落招出,翻腕一掌,就把檀木箱子劈个四分五裂,黄澄澄的金元宝散落一地。
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一道百丈涧谷,黄子辰愤然抖手,二十多个金元宝,壹壹飞过树梢,化一道道的金虹,落入深渊之中。
万事通见此情景,大吃一惊,道:“黄朋友,你发疯啦?一个金元宝重达十两,四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管保一年温饱无虞,你怎么能视如粪土?”
“万事通,这箱金元宝属于你? 还是属于我?”
“老夫蒙黄朋友出手相救,这一箱元宝自应归你所有,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断断不可糟蹋。”
一方越说不可糟蹋,一方越是抛散,不到片刻功夫, 一箱子金元宝抛出多半。
万事通大感惊异,眼睛瞪得象铜铃,随着划空而过的金元宝趁其不备转来转去,想出言阻止,但慑于对方的威严,只好作缩头乌龟。
他虽无出言阻止的勇气,却丝毫未减爱财如命本性,霎时间,拔腿就往涧谷奔去。
“嗖!”黄子辰抖手间,一锭元宝从万事通的头顶掠过,把他头上的八角帽带得一歪,却是毫发未伤,有惊无险。
但觉金风掠顶, 伸手一摸,见无伤痕,仍然头也不回地向前飞奔。
此时,严、白二人已将一百个金元宝全部掷下深渊,随后也追了上去。
奔至深渊边上一看,但见黑糊糊的一片迷茫深不见底,令人头晕目眩,隐约中一股流水声,潺潺入耳。
万事通卓立崖边, 神色黯然,目注深渊,一语不发。
“万事通,你觉得可惜,想下去捡是不是?”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在你未下百丈深渊之前,必须先孝敬我三十六个响头,不响不算,少一个也不行!”
万事通眉头一皱,面含怒容,忿然道:“我乃堂堂武林三怪之一,望重江湖,难道你竟这般狂妄,不给老夫留点情面?”
“呜”残琴划了一个半圆,已经握手中。
“你说什么,想反悔你自己的话吗?哼!三十六个响头,少一个你今天也别想走。”
说着昂首傲立,回视长空,一脸凶杀霸气之像。
万事通见状,情知抵赖无益,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往地上磕头如捣蒜,嘭嘭之声响个不停。
黄子辰傲然卓立,但看他磕响头如此认真后,有些不忍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到底,你还算是一条英雄好汉。”
接着,严肃道:“现在就剩二十颗明珠和一把宝剑,准你暂时挂帐,容后当面交清, 少了一件,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言罢,一转身,和琴姑携腕如飞而去。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行若御风。黄子辰道:“琴姐姐,我们现在到何处去?”
“现在六张《神风烈火秘录》业已全部讨回,为今之计,自然是觅地好好地潜修,等功力达到一定境界时,再去找神风教主肖云鹤算帐!”
白琴姑微微含笑道:
“当然,害死令堂的弥山主人也在当杀之列,绝无宽恕的余地。”
于是,二人在豫中一带的山区,找了一个僻静、隐秘的小村庄,租下三间茅屋,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神风烈火秘录》的绝世神功之中。
时光如梭,流年似水,半年岁月,弹指一挥间。黄子辰在这段时间里有琴姑的陪伴,身心非常快乐,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这件事情。而他也逐渐适应了古代生活的环境,变强变成熟了不少。
介时,黄子辰已将冠冕天下的“御气神功”潜修到八成火候,出关以后,二人互相印证了一番,黄子辰的功力竟比琴姑高出两筹以上。
当然,六月的耳鬓厮磨,情苗深植,入地三尺,二人的感情比新婚夫妻还要亲密三分。他刻骨铭心地爱着她,同时,她也是忠贞不渝地爱着他。
他俩心里充满了希望,充满了爱,更充满了复仇的信心,重新踏上征途,天涯海角去追觅仇踪。
一日,黄昏时分,黄子辰和琴姑,久寻神风教主肖云鹤、弥山主人不遇,便几经转辗来到苏北盐城境内。这时,天色已晚,又兼疲惫饥渴,准备就地找一家客栈歇息,次日再继续登程寻找。
琴姑道:“盐城乃是傍东海要邑,武林中人南来北往,东走西行,大多都要在此投宿,或许能够探出一点头绪来。”
黄子辰点点头道:“琴姐姐说得有道理,咱们处处留点儿心好了。”
猛一抬头,路旁正有一家聚缘客栈,二人便举步而入。
一踏进客栈大门,就有店伙计上前迎接,二人要了两间僻静的客房,稍事休息,便来至客栈膳房用餐。
二人一进饭厅,店堂内立即掀起一阵骚动,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彪形大汉,望了黄子辰一眼,面有惧容,霍然起身离坐,夺门而出。
二人饥肠辘辘,急着吃饭,不曾理会,向店家要些酒菜饭食,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浅斟慢饮起来。
酒过三巡,饭将半饱,黄子辰偶然抬头一望,发现斜对面墙角的一个座位上,单独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慈眉善目,雍容庄重,身穿一色黑衣,看年龄,约在四十以上。
眉宇之间却清秀脱俗,此时正双目炯炯,一瞬不瞬地望着黄子辰,好像要看穿自己的肺腑似的。
黄子辰猛地一震,发觉这个妇人的眼光慑人魂魄,判断出她极有可能是一位武林罕见的高手。当下便把头一低,对琴姑耳语道:
“琴姐,你看那个妇人死盯着咱们,也不知是何路数?小心为妙!”
琴姑扭头望了妇人一眼,道:“嗯,这人有点儿古怪,……”
黄子辰见妇人仍自凝眸不瞬,若有所思,惊异之余,刚欲起身上前动问,忽见琴姑以目阻止,肃容噤声道:
“江湖上波谲云诡,令人难测,处处要存三分防人之心才行,遇事勿躁,不可冒昧行事,稍待片刻可能会有洞悉原由的机会。”
黄子辰想了想,觉得也对,把头一低,又吃起饭来。为了保持自然,便和琴姑对酒菜的美味侃侃而谈起来。
琴姑忽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襟,道:“你看,靠右边墙下的座位上,也有几个人在直勾勾地看你,这事多怪呀!”
黄子辰略微举目,心中微微一怔,右边墙角下,首位上坐的黑熊庄庄主郑启,旁边就是他女儿郑芳霞,挨边的是她儿子金笛浪子肖雷,三人怒目而视,神色间隐现杀机,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动,随时随地都可能冲过来相搏。
黄子辰视若未睹,仍自吃喝不已,他胸有成竹,如今的自己今非昔比,就算他们联手齐上,也不见得能招呼几个回合。
黄子辰不幸的遭遇,或多或少和黑熊庄有相当微妙的关系。在记忆里云蓬阁外的大风雪中,若不是郑启倾巢而动,率众拦截,外公怎会亡魂丧命?蛇谷中如非他们处处为难,也不会被万事通一掌打个半死!往事涌上心头,不禁怒向心生。
本想过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无奈客厅内食客行人,络绎不绝,唯恐动怒出手,骚扰到别人,引发混乱。沉思良久,一杯酒饮尽,硬是将满肚子的火气强咽下去了。故作一个畅爽的样子,心忖:“这酒比起现代的酒,酒精浓度低很多啊,但当下酒菜还行。
“子辰,这一帮人,看来好像非常恨你似的。”
黄子辰回神怔了一下,道:“那个灰袍老者是黑熊庄主??”
言犹未尽,耳畔乍然响起一阵物件破空之声,定目之处,只见金笛浪子肖雷右臂一扬,劈面打来一支竹筷。
肖雷家传武功不弱,竹筷来势极快,当黄子辰发觉时,竹筷已经飞抵眼前。
不过,这点微末功力,在当下的黄子辰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霎时身形微微一歪,右手一探,已经轻而易举地将竹筷夹在手指缝间。
来而不往非礼也,敲山震虎,有时也不无好处!
黄子辰一声不响地将一支竹筷断成三截。
“噗!噗! 噗!”一连响了三声,黑熊庄主郑启等三人面前的酒杯,一只只都被竹筷穿透,杯中酒立时流了出来。
三人不禁骇然动色,你瞧瞧我,我望望你,谁也猜度不出是怎么回事。
人家什么时候出手,不但黑熊庄主未看清楚,就连近在眼前的白琴姑也毫无所察。
黄子辰当然知道,在座的还有一位行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目光从郑启等人的脸上,一掠而过,落在黑衣妇人身上。
黑熊庄主愤然而起,饭堂里立刻掀起一阵骚动,不少劲壮汉子,投来惊奇的一瞥。
黑衣妇人,望望这边,瞧瞧那边,面上泛起一层惊疑之色,目光冷电般掠过全场。
一些江湖豪客眼见一场凶险迫在眉睫,一个个溜之乎也。而一般客旅却一无所觉,仍自猜拳行乐不止,根本不知刚才发生过什么事。
蓦然间,黑衣妇人徐徐站起身,目注黄子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黄子辰伸手握着背上的残琴,回头说道:
“琴姐姐,如果小弟没有走眼,这个黑衣妇人,定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她要是不存好心,咱们就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先领教一下残琴三绝的味道。”
然而,猛回首,那黑衣妇人却不知何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她,何时从身旁掠过?去往何处?没有一个人知道,黄子辰暗吃一惊,道:“这神秘妇人好精湛的功力,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此时郑启,郑芳霞和肖雷已相继挺身站起,有的紧握剑柄,有的抓住金笛,有的暗将功力蕴集于纤掌之上,六只眼睛象六只血红的火球,一齐盯在黄子辰身上,饭厅内顿时布满一片杀机四伏的氛围。
黄子辰却忙里偷闲,紧张里找轻松,满满地斟上两杯酒,道:“人生难得几回醉,琴姐姐,来,干一杯!”
有意无意之间,杯盏冲着三人一晃,举杯附唇,一饮而尽,好像根本没把三人放在心上。
这种举动,神态,言语,不就是一枚导火索激怒了对方!金笛浪子肖雷当先一闪身,越众猛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