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绾纹丝未动,映入少年眼中的侧颜寡淡得苍白,每一寸的轮廓线条都在透露着她的疲惫。
她的声音很轻:“其他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厉濯羽注视着她,眸底是化不开的墨色,但声线还是尽量保持温和:
“我已经安排了保镖,护工待会也会赶过来,今晚我们就先回去,明天早上我再陪你过来。”
“好。”霍绾点头答应,但脚步还是未曾挪动半分。
见状,厉濯羽想要触碰她,握起她的手腕打算带离开,可她嘴上说着好,身体上的反应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察觉到了从头顶递来的视线产生了变化,霍绾终究还是主动挪动了步子,不过脸上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今晚情况不同,人命关天,厉濯羽想要装作不在意,想要刻意忽视。
可每当他撞见霍绾脸上那副要哭不哭,明明没有掉眼泪却比任何人都伤心,说是委屈又带着点哀伤的神情时,心底还是会莫名的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躁郁。
他们真的只是……
姐弟吗?
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霍绾,还是在她见到死而复生的南时澈的时候,那般失去了分寸,六神无主,可今晚更甚。
虽然她和南池越什么都没发生,可一想到她的心里还有着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厉濯羽就难以克制那股在内心深处涌动着的火。
他原本不准备再开腔,打算让埃文把她先送回去,然后自己去送司衍殷宁夫妇离开,但现在,他只想尽快把她从这里带离。
他尽力沉住气,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哑了下去: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你又不是医生,难道他一个大活人还会凭空消失吗?”
霍绾再度停下了脚步,没有挣开腕上的大手,声音很轻,像是在解释:
“我知道,只是池越不喜欢外人。”
厉濯羽抓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没有松懈,反而更紧了。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地扯唇自嘲一笑:“那他的亲兄弟,也算外人吗?”
霍绾突然愣住了,眼波跟着晃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见她露出这副表情,厉濯羽唇畔的笑容更加意味不明了,是讽刺是自嘲:
“他出了事,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他的亲兄弟过来,而是让你一个外人忙上忙下?”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明确,他又压低了嗓音沉声补充了一句:
“云家二少爷正在赶来的路上。”
南时澈,不,云以澈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句话令霍绾产生了不小的震惊,没想到厉濯羽会让人联系云以澈过来。
不过既然他们兄弟两个已经相认,那么南池越出了事,本来就该第一时间联系云以澈,是她情急之下把他给忘了。
毕竟是离开了那么多年的人,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南池越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厉濯羽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唇畔噙着的笑渐渐敛去,眼神里也没有分毫笑意,甚至是冷着的。
他最终还是选择亲自上手,不由分说也不顾她意愿地揽过了她,强行带她离开。
见她虽然有了离开的意愿,但本质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咬着牙在她耳畔附上了一句:
“姐姐是霍家的二小姐,哥哥是云家的二少爷,还有我这个他名义上的姐夫,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事?”
霍绾哑口无言,无法反驳什么。
厉濯羽面上已看不出情绪,但从他的语气里还是能听出隐蔽的不悦:
“还是说,你想等到云以澈来了,你们见上一面,再续前缘?”
霍绾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眉心一下子蹙起,“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和云以澈再续前缘?
又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
见她这副震惊的模样,少年的脸色总算缓和了许多,至少她没有真的打算和云以澈见面。
遒劲有力的手臂将她揽住,还是那样强势到令人窒息,“那就先跟我回去。”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聊,绾绾。”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充斥着浓重消毒水味的长廊里,就连窗外的风声都很清晰。
就在这时。
“叮——”
电梯抵达了指定楼层,发出了清脆的提醒。
一条长廊,刚从电梯里出来的身着深色风衣的男人,还有走廊尽头那正朝着电梯走去的一对暗色调的男女。
几道视线毫无征兆地在空气中交汇碰撞。
说是意外,但实际上冥冥之中像是早就注定了会这样再次相遇,霍绾虽有惊讶,但也不过只是那一瞬间。
云以澈赶来了。
厉濯羽不久前才让埃文联到了云家,联系到了云以澈,这么晚了还赶过来,难免显得风尘仆仆。
率先闯入视野里的是男人那一头耀眼的金发,还有那深戾神秘的黑,他的身上沾带着夜风的凉意,只身前来,步履匆忙。
偌大的走廊,两拨人终究正面迎上。
云以澈的目光似乎在霍绾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接着便没有任何停顿与迟疑地看向了厉濯羽。
“阁下,请问我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不能保证一定没事,至于具体的情况,会有医生转告你。”
厉濯羽的态度不算冷漠,但眉眼间也没多少温淡的颜色。
见到这个男人心里不舒服是一方面,但他还不至于在一个假想情敌面前失了态,显得太小家子气。
“多谢。”云以澈明显松了一口气,一直微蹙着的眉心总算舒展开来,“今晚劳烦阁下了。”
“没什么,他在重症病房,你随时可以去看他。”
话落,厉濯羽没再多说一句话,重新迈开了长腿,揽着霍绾离开。
整个过程中,霍绾和云以澈一句话也没说上,就这样由着彼此的目光交汇又很快错开。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道洋流将他们汇聚到了一起又冲走分散,就像多年前那样。
只是,在电梯的门重新合上的那一霎,原本已经快要抵达长廊尽头的男人忽地停下了脚步,像是被定格了住了。
接着,他缓缓转身,深深望向了那已经重新启动了的电梯。
*
离开医院回吉尔赛特庄园的途中,
霍绾靠在车窗边,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身侧的少年将她这副惆怅却无法倾吐言说的模样收入眼底,搭在西裤上的修长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回到卧室,打开了灯。
霍绾落坐在了沙发上,解锁了手机,准备计划处理下一步的事项。
可是……
从不远处递来的视线太过晦暗深沉,从进门起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放下了手机,抬眸看向衣架边正一边解着衬衫纽扣一边朝她走来的颀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