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那一抹小心翼翼的温柔落到背上时,燕叙得意不起来了。
稚雀动作很小心,拔刺的痛感与之前他受过的伤相比,等同于没有。
反倒是时不时落在背上,不经意摩擦过的指腹……大概是,反正很软,软得燕叙心痒。
他握着拳,撑在大腿上,努力去忽略背上那不断传来的痒,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几缕热气。
像是鼻间呼出的,也像是唇齿间溢出的,若有似无地盘桓在脊背上。
“少爷。”稚雀轻声唤了一句,轻薄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背上,燕叙绷紧的弦霎时断了一根,拳头握得越发的紧,青筋显露,看着像是痛极了。
“很痛吗?”稚雀忍不住问。
“……嗯。”发出的声音抖得不像话,不像他自己的声音,反倒……像是南风馆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男人一样……
燕叙喘了两口气,将衣袍往某处拢了拢,他现在也挺见不得人的。
“那我再轻一点。”
稚雀担忧的声音传来,这下连指腹的触碰都没有了,变成了游丝般的气息,燕叙更度日如年了。
他有点后悔。
这比别人给他一刀来得更折磨人。
小半个时辰过后,不光稚雀出了一身汗,燕叙也出了一身汗。
好在伤口处理好了。
上完药,稚雀要伺候燕叙穿衣时,听到她家少爷声音变得冷冷的,“你出去,我自己来。”
稚雀愣了一下,少爷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随即又释然,她是奴婢啊,少爷是主子,主子怎么对待奴婢都是可以的。
对,她是奴婢。
稚雀收拾好东西,匆忙退出房间。
燕叙松了一口气,缓了好一阵子,下腹才没那么紧绷。
他才换好衣服,门便被敲响了,是飞霜,“少爷,侯爷夫人他们被燕王爷送回来了。”
意料之中。
“知道了,叫稚雀准备一下,我们去前厅迎父亲母亲。”
“……少爷,稚雀去前厅有好一会儿了。”飞霜声音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瞧着像是有心事。”
燕叙蹙眉,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小丫头怎么了?
“我知道了。”
……
“我是不敢要你的伺候,你多金贵啊,燕府上下主子都下狱的时候,只有你这个奴婢跟在那不孝子身边,一点事儿没有,得了那不孝子的宠,怕是得意坏了吧?”
燕叙方到前厅,里头便传来燕夫人极具讽刺的声音,每一句都在往他的心头上刺。
更何况稚雀。
这小丫头说不定要多想。
抬脚跨入,瞧见的场面却更刺人,稚雀跪在燕夫人身旁,神色恭敬,“夫人,奴婢没有得意,奴婢是少爷的丫鬟,少爷要奴婢伺候,奴婢自然得跟着。”
“稚雀,起来。”燕叙疾步上前,将人拉起,藏在身后。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却在这时候甩了下来,打得燕叙半边脸浮现清晰的巴掌印,耳鸣片刻。
“少爷!”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稚雀扶了一把燕叙,眼眶红了,少爷背上还有伤呢。
“跪下!”燕夫人斥了一声。
“夫人——”
燕叙抬手止住稚雀的话头,撩袍跪了下来,眉眼低垂,“母亲。”
“谁是你母亲?”
燕夫人气得咬牙切齿,眼泪哗哗往下掉,“父母养你那么多年,不成想竟然养成这个样子!你这个不孝子,送你进锦衣卫,是要叫你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不是叫你不孝父母,伤害兄弟妹妹的!”
“你瞧瞧我,瞧瞧你父亲,你弟弟妹妹,都摧残成什么样子了?”
燕夫人指着燕侯爷等人道。
稚雀瞥了一眼,除了眼下乌青,瘦了点,也没有什么。
“听说你如今是千户了,真是恭喜啊,为了往上爬,父母亲人都不要了,那我养你做什么?”
这话就严重了,跟说不要你有什么区别?
稚雀看着燕叙显得有点单薄的背影,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忍不住为燕叙叫屈,“夫人,少爷他是为了燕家——”
“闭嘴!主子在说话,岂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
看到稚雀好好地跟在燕叙身边,燕夫人心底的火怎么也压不下。
她一个亲娘,竟然还不如一个婢女了?
燕叙婢女都能护住,为什么亲娘护不住!
燕夫人气得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瞧见角落里防着的鸡毛掸子,过去抽了出来,冲着燕叙过去。
屋子里的人动了,燕妙仪先冲上去拦住,“娘,您冷静点,咱们不是安全出来了吗?您见过进诏狱的人全乎出来的吗?这事还和金乌逆贼扯上关系了,哪里会这么简单啊?”
“您冷静点问问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娘,大哥肯定另有隐情。”
燕廷跟着应和,看向燕侯爷,“爹,你在朝中为官,肯定明白,你说句话呀。”
燕侯爷也气得不轻,所以才默认了燕夫人的行为,“他是长子,是未来的清远侯,这个家将来都是他的,不成想为了向上爬竟然干出这样不孝不悌的事情来,还好我们家清清白白,没沾上事,要不然怎么能放的出来。”
“现在不教训教训你大哥,日后这家里的人不都成了他往上爬的工具吗?那我和你娘,还有能说话的地方吗?”
燕廷一噎,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又觉得不对,偏生他那大哥像个哑巴一样,不由喊道:“大哥,你说句话啊!”
堂上闹成一团,燕叙面色却沉寂如潭水。
受父母养育十九年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对父母是什么样。
良善有余,但软弱无刚。
耳根子软,易偏听偏信。
都是糊涂人。
又都在气头上,哪里会听他的辩解?
不如把气撒了,他再辩解两句,两人才会听。
“儿子知错。”燕叙一脸漠然。
燕夫人推开燕妙仪两人,提着鸡毛掸子就冲了上来。
稚雀心叫人揪了起来,挡在燕叙面前,“夫人,少爷是为了您啊,若不是您卷进逆贼的案件里,少爷也不会…”
稚雀试图以燕夫人能理解的理由说服,没成想燕夫人更气了,鸡毛掸子朝着她打下来,“借口!我哪里卷进逆贼的案子了,你这贱婢,还敢护着他!”
见状,稚雀下意识挡住脸,腰身却在这时候一重。
燕叙将人拢进了怀里,用背去抵挡,生生受了燕夫人用了十成十力打下来的棍子。
嘶——
稚雀听见燕叙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