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与恢复装束的傅柳从东宫出来,急忙来到宫门口处询问:“可曾见到八皇子回宫?”
侍卫答:“八皇子刚刚进宫。”
她追问:“八弟去了哪里?”
“属下看八皇子走的方向,应是先去与陛下请安的。”
侍卫说得没错,皇子归宫是该先去父皇那里的。
在城门约见一事被耽搁,她有些迫不及待:“走,咱们先去颖娘娘宫里等着。”
“你走慢点。”谢潇脚下生风,就连傅柳都快跟不上了。
还未走到后宫,方才在宫门口答话的侍卫又追了上来。
“请王爷留步!”
谢潇回头:“什么事?”
“您王府里的下人来报,说是祁王府里出了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谢潇欲哭无泪,她越是急着见八弟,急事却一茬接着一茬。
“算了,先回府看看。”
谢潇无奈,只得再度往宫门口行去。
刚一出宫,谢潇新任命的亲王府管家庄伯就跪在她脚下请罪。
“王爷恕罪,奴才犯了大事!”
谢潇将庄伯扶起:“庄伯先起来,府内发生了何事?”
庄伯愁容满面,急得快要哭出来:“请王爷恕罪,属下竟把太后娘娘给弄丢了!”
谢潇几乎以为庄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皇祖母还安在宫中,又怎么会丢?”
“王爷您不知道,自早晨您出发去城门口接八皇子后,太后娘娘便领着一群女仆浩浩荡荡住进了王府,说是陛下同意过的,来时还有宫中侍卫护送,奴才不敢怠慢,就将太后她老人家奉为上宾,安顿住下。”
庄伯又说:“可她老人家刚住下,便嚷着宫装太拘束,想要换上寻常百姓的衣裳,随行的嬷嬷侍奉时,一个不留神,太后娘娘就不见了!”
“可有出去找?”
庄伯惊呼一声:“奴才已经派人出去找,可现在还没有太后的消息!”
谢潇嗤唇,这个老太太,估计是偷摸跑出王府溜出去玩了。
可寒冬腊月,朔风如刀,这尊大佛一头扎入人口密度巨大的京城,稍有不慎再遇见个打劫的坏人……
谢潇心中绞痛,无法想象后果。
她跺脚几乎疯癫,孙子没个正形,太后老了也没个正形?
谢潇迅速镇定下来,吩咐道:“庄伯你带人去往京南的方向找,傅柳你带人去西市找,我带人去东市,主要关注街坊邻居里打马吊的场子,皇祖母找地方打牌去了。”
“得嘞。”傅柳一溜烟人就不见。
谢潇心急如焚,带着王府护卫往东市挨家挨户找。
与此同时,在一间破旧的民宅前头,几位穿着普通的老妇人一脸惬意,围坐在一起晒太阳。
其中有一人虽穿着颜色暗沉的粗布棉衣,可里头包裹着的却是暖和又轻薄的上好料子,与其他几位老妇人袖口领口皆洗磨得发白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一人用木簪挽着花白的头发,鄙夷道:“张阿婆,不是说你去了富贵人家打零工吗,几十年都没回来了,如今怎么又想着回来?”
张阿婆抚了抚保养得宜的面容与鬓角,一看自己的皮肤状态在众位阿婆之中都是好上许多的,不禁自信起来。
“我来看看老街坊。”
有一人道道:“给富贵人家打零工,想必后来是卖了死契的,你身上这身衣服莫不是是偷来的,想在街坊邻居中长脸?”
张阿婆不予辩解,坦然道:“是,是偷来的。”
果然就连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是无法摒除攀比心理。
几人见吃喝穿戴、气度谈吐都比不过这位多年未回来的张阿婆,于是又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后代。
“我孙子去年进了殿前司做侍卫,虽然是末等的,可也算是吃皇家饭的,你可见过我孙子在御前那排面?”
“我孙子今年春闱考中了三甲,那可是上过皇极殿见过皇帝老爷的,还是太子门生,怎么样,比你强吧?”
张阿婆一听,殿前司侍卫和三甲?不禁生出满脸的趾高气昂。
“我孙子乃是青松书院芦先门下的高徒,先前曾随芦先生往西域讲学,连昙摩法师都赞他才兼文武,有雄韬伟略。”
另几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信,齐声道:“吹牛谁不会?”
张阿婆继续道:“我孙儿,经史子集倒背如流,吟诗作对信手拈来,力能扛鼎安定江山,虎胆雄心令敌寇胆寒。”
张阿婆一番吹嘘,恨不能将她的孙儿吹得三头六臂,有开天辟地之能。
另几位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啧啧称奇,“你说你孙儿力大能扛鼎?怕不是厨房用来盛花椒佐料的小盖鼎吧?”
几人一起哄笑。
张阿婆大言不惭:“不是炫耀,我孙儿能扛千斤鼎,单手,你孙子有这能耐么?”
“哎呦喂,这我孙子不能。”几人一同摇头。
“祖母?”
“祖母你在哪里?”
张阿婆一听来人的声音,面色一沉,“糟糕,我孙子要来抓我回去了。”
冬日里,来人满额汗珠,早已累得口舌发涩。
谢潇从街角找过来,看到太后安然坐在石头上与人侃大山,双手互揣在袖口中懒洋洋地晒太阳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咬着牙,吼道:“祖母,您都这把年纪了,瞎跑什么?”
太后畏畏缩缩,如同一个犯错的小孩:“我不过是来找老邻居叙叙旧。”
另几位老太太见张阿婆被孙子训斥,不禁有些得意:“这就是你那力大如牛,能单手扛起千斤鼎的孙子?来给我们展示一下,也好叫老姐妹们心服口服!”
谢潇竖眉瞪眼,千斤鼎,还单手?
太后眼眸微闪:“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孙子。”
说罢她还拍了拍谢潇的小身板,不得不打着圆场,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这个孙子只能扛花椒鼎,那个力大如牛的没来,没来。”
谢潇浑身发抖,她很想反过来揪这个老顽固的耳朵,以泄心头之气!
最出色的孙子总是不在跟前尽孝,老太太却对他百分百爱护,毫无底线。
能力一般的孙子时常陪在跟前,老太太却对她变相挖苦,一会儿个子矮,一会儿力气小。
“祖母,罚您今晚不许用膳!”
然后太后就被谢潇抓回祁王府。
她亲自布控,将太后所居的房间里里外外增加了三层护卫,还命傅柳贴身保护不许离开。
太后于是悔了,同她说起了好话:“乖孙子,偷偷溜出去是皇祖母的不对,可你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轮着把守,哀家是出宫游玩的,不是出宫坐牢的。”
谢潇气得咬牙切齿,“皇祖母,您不是说您出宫是唯恐我吃不饱穿不暖,要照顾我的么,怎么又成了出宫游玩了?”
“这……”太后自知理亏,也不往这上面提:“明日腊祭,哀家要去寺院参加佛成道节的庆典活动,到时你亲自看着哀家,皇祖母听你话,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