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说是说给那个嚼舌头的听得,却偏偏就落进了乌又槐的耳朵里。
两相照面,金家管事儿的赶紧行礼招呼,介绍周先生这一项自然也少不得。
周先生瞧着乌又槐一个满身土气的糟老头子,想着也就只是因为活的年岁久了些才得了尊重。
所以并不多放在眼里,只赔笑一声“老先生好。”便说起自己的本事来。
乌又槐斜着眼睛听,瞧的金管事儿的满额头冒汗,不敢得罪那个又不敢得罪这个,干脆茬了个话题过去带着人往前走。
乌又槐看着他们半天,听着说是要往金黛家去,烟袋锅子直接敲了个小子过来,“去,给我跑个腿儿,跟你乌大爷说一声,老头子要去看热闹。”
说完一转身又往家走。这小子赶紧去报信儿,到了乌大爷的府上敲开角门。
看门的小厮通报回来还赏了几个钱让他买糖去。
府里头乌大爷正纳闷这乌又槐又看见什么热闹了,就听见有人来报说“金三爷找了个外头的先生来给破狼妖”。
“狼妖?”
乌大爷眉头一皱,“这又哪儿跑出来的狼妖?”
就听见乌家管事儿的也跟着进来,将金三爷在茶馆儿那场遭遇说了一遍。
乌大爷寻思了半晌才问:“你觉着,这个周先生的话,金三儿是真的信了?”
乌管事儿的也泛着嘀咕,说了一句“不能吧,这金乌镇的事儿,都在娘娘的辖制内,能有狼妖什么事儿啊?”
两个人正嘀咕着,听见外头又有人报,“张大夫来了。”
乌管事儿的说了声“知道了”,让人往后院领去,留下乌大爷一个坐在堂上寻思,又觉着百想不如一见,赶紧吩咐了人也要去看热闹。
这边儿金家管事儿的带了周先生往娘娘庙这边儿走,第一个就要去金黛家。
金黛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家里头一个睡着一个傻着,她还哪敢去河边儿上折腾,能在家还是在家了。
眼看皂角下去不少,可是衣服上的血迹就是不往下褪,金黛有些发愁。
衣服倒是还有,可这件也是好的,洗干净了补一补还能穿呢。
正好金家管事儿的带了周先生一行人到了跟前儿,不打招呼就直接进了院子。
周先生蹲下看着金黛手里头的湿衣裳,眼光又落在旁边儿一点儿的地方。
“小姑娘,这血洗不掉的,带着怨呢。”
金黛张张嘴,不认识这位身穿道袍的汉子,再看后头跟着的金管事儿的等几个年轻人,心下防备起来,站起身子就问:“你是谁,来干嘛?”
金管事儿的赶紧过来解释,“金黛,别怕,这是县城里来的周先生,来给你家解决事儿的。”
金黛再上上下下打量这位周先生,穿的倒是很像戏文里头说的那种绝世高人,可这相貌气度却不怎么靠谱,尤其那双眼睛,瞧着跟金管事儿的倒像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似的。
正犹豫着,就看见外头又进来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把乌大爷放了鸽子赶过来看热闹的乌又槐。
看见这几个都回头赶紧拱手作揖。
“别见怪,我老头子也想瞧瞧,毕竟这几个丫头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们能好,老头子也就有脸去那边儿见她们爹娘了。”
周先生不明白,看金管事儿的,金管事儿的赶紧说,“这三个丫头爹娘死的早,都是邻里邻居帮衬着长大的。”又指着篱笆那边儿,“跟你说的金周氏就住她家隔壁。”
周先生故作姿态“哦”了一声,两手伸到背后交握,又不着急见人了。
“我先在这周围看看,这几户要是都出了事儿,大概就和风水有关系了。”
于是院前屋后迈着方步巡视,东戳西看比刚才那会儿可正经多了。
金黛凑到老槐叔跟前儿想问一句什么,被老槐叔摆手给拦下,“让他看看,这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说不准还真能解出来个门道呢。”
金家管事儿的赶紧称是,本来还怕乌又槐这等的气儿不顺,如今看他到还好也算松下心来。
就看那周先生饶了一圈儿才道:“怎么这么多槐树啊?”
金管事儿的没明白,再一看,才明白过来不是说这院子里头,而是说着周围路旁。
只道:“我们这儿槐叔长得好,不知不觉就都是了。”
周先生点头道:“这槐是木头鬼,可不就是聚阴气招鬼魂的东西,你们镇那边儿兴盛太平就是因为槐树少,这边儿总出事儿也就是因为槐树多。”
金管事儿的连忙点头“哦”了好几嗓子,再看老槐叔面色平平看不出来喜怒,又不敢多说造次。
只听见周先生继续说,“回头把树都砍了,这地儿就能好上不少。咱们再进去看看人。”
金管事儿的赶紧让金黛领着去看,金黛看乌又槐点头了才抹了抹手给带了进去。
外头的槐叔趁着风抖了两下树杈,轻轻说了一句“没事儿,晾他也活不到那时候”才跟着后脚进了屋子。
金黛见他进来了,这才松了手让金梅“好好听话。”
金梅正坐在床上,两只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这一屋子人,手抓不住金黛只得又拽着床上的褥子。她里头就是躺着的金秋,她觉得自己应该拦在这里不让他们碰见妹妹。
周先生凑过去一张脸仔仔细细的看了金梅好半天,又伸着脖子去看金秋,心中有些纳罕,突然问道:“外头那衣服是谁的?就带血的。”
金黛看看老槐叔,见他还是不阻止,于是才说道,“是我姐姐金梅的。”
金管事儿的赶紧问,“是昨天周婶子的血?”
金黛正犹豫着,老槐叔已经帮她说了。
“不是,那应该是金梅自己的,昨儿个下午周婶子又发了疯,跑过来拿剪子刺了她好几下。”
那周先生赶紧问道,“刺在哪里?可是掏出来了什么东西?”
这话听得金黛就是一个哆嗦,扭头看着乌又槐说不出话来。
乌又槐眯缝起眼睛重新打量起这个周先生,便问:“先生什么意思?”